“他醒了?”
外面容隱的聲音響起,周天曦收回手,光芒消散,自然界的聲音悄悄滲入房間內部,容隱得以進屋。加快腳步走到床邊,容隱抓起桌面雜物中的聽診器,周天曦、方耀時二人一左一右讓開位置,等待初步檢查的結果。
“心跳和脈搏都很正常。”容隱放下聽診器,右手食中指并起,輕按在施信的脖頸處,語調溫和,“可能會稍微有點熱和痛,請忍一下。”
施信點頭后,容隱指尖浮現出一團純白光芒。然而與光芒帶來的純粹安寧感不同,躺在床上的施信原本平靜的表情立刻變了:他的眉毛幾乎擰在了一起,牙關緊咬,嘴角隱隱能看出一點滲出的血絲。容隱認真地看著施信,指尖在皮膚上游移片刻,一下撤去了光華。
“是什么樣的感覺?”嚴肅的臉色柔軟了一些,容隱半蹲在床鋪邊發問。
施信猶豫了一會兒,慢慢開口:“很熱,好像身體要燒起來一樣……胸口很痛……”
“那就好,身體沒有問題,很快就可以恢復健康。剛才辛苦你了,很堅強。”容隱點點頭,拍拍施信被亂糟糟劉海遮住的額頭,回頭遞給周天曦一個眼神。
周天曦站到床頭邊,板起一張姣好的臉:“雖然現在就打攪你不太好意思,但因為這邊的立場問題,我們必須謹慎一些,詢問清楚你的身份。”
和周天曦對視,施信滿眼都是茫然無措:“我的身份……我是施信,嗯……剛剛那個,是什么?”
“喂、喂,這種繞過話題的方法也太蹩腳了吧?落后于時代了啊!”方耀時剛要一巴掌拍向施信的肩膀,就被容隱攔住了。容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周天曦手指微微移動,三人間的對話又被突然出現的風聲完全掩蓋。
“或許是沒有見過神力者的邊緣民眾吧?即使是在卡克黑茲,天賜者也是離底層人民很遠的人群了。”瞄了一眼施信的方向,容隱繼續他搖頭之后的話題。
“勉強能說得通……”方耀時好像很是委屈似的,接受了容隱的說法,不過,他轉臉就將又一個想法拋出,“但是看周天剛才那一番明顯是神力操縱的動作,再看到容哥的診斷,他不可能搞不清楚這是什么情況啊!除非……”
方耀時的話沒說完,但是其中的“懷疑”二字,已經清晰地傳達了出來。
“再問問他吧,我有一點把握。”周天曦語氣平靜,回收了遮擋聲音的空氣屏障。方耀時張了張嘴,還是退到一邊,看周天曦蹲下去平視施信,“你知道‘神力’和‘色彩’嗎?”
施信方才一直專心盯著三人的方向,甚至還伸出左手,試著靠近在某種力量推動下不太正常的空氣。然而,到了周天曦真正提問時,他又露出了一問三不知的茫然表情:“神力、色彩?某種力量……和顏色?”
這一次,方耀時根本是在說話前就被容隱搭著肩膀按了下去。周天曦安靜地注視著施信的一雙眼睛,施信也無言地與那雙米黃的眸子對視。半晌,她突然開口:“‘天啟’這個名字……你知道嗎?”
搖頭,依然是搖頭,施信亂七八糟的頭發在枕頭上摩擦出些微聲響。周天曦抬起左手,背過身,輕輕一按手表似的物體表面,專注地看了一會兒后,將閃現出的半透明屏幕收起。她站起身,拍了拍方耀時的另一邊肩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這回副團可給你派了個大任務,施信大幾率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和一定的生活常識,想幫他恢復正常生活,可不容易。”
方耀時一個“啊”還沒出口,容隱的聲音讓他又硬把話憋了回去:“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判斷的理由是什么?僅憑測謊系統嗎?”
“還有我自己的理由。”
先點頭再搖頭,周天曦補充道:“施信醒來后,飲水沒有任何異常,也自然地接受了點滴瓶的存在,證明對身處的環境有基本的判斷,也擁有一般的生活常識。
“但是,他對容部長和我使用神力時的動作觀察仔細,不清楚神力相關的信息,在我詢問神名時也沒有反應,初步判斷為缺少必要知識。而人類在大腦受到損傷時,有可能遺忘部分信息,再加上測謊結果,這一切推論成立。”
一邊聽一邊點頭,直到周天曦話音落下,方耀時拖長了聲音,一下子坐倒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雙手張開癱向椅背:“既然你們都這么說——那不是超級慘?我一點也不擅長解釋啊!本來還以為只是搞清楚身份就可以了,現在這樣怎么辦?”
容隱拍拍他的背:“小方同學,抱怨不如開始行動……”
“我當然知道啦容哥!不過周天先不提,拜托你一定要留下……周天呢?”
只是說了兩句話的工夫,周天曦已經從房間里消失了,無聲無息,簡直像之前就不在這里一樣。方耀時呆在原地,容隱也有點發愣。施信撐起身體,努力向沒反應過來的二人說:“她已經在你們沒注意時離開了。我很感謝各位的照顧,但其實不用給我解釋也……”
聽了這話,方耀時立刻跳起來,毛手毛腳地扶著施信換成坐姿:“不不不,雖然解釋起來真的很麻煩可不解釋的話絕對會被副團塞進小黑屋的,所以算是麻煩你了,聽一下吧!”
突然從各種意義上麻煩別人的一方,換成了“被麻煩”的那一邊,施信順從地坐了起來,眼神中的恍惚卻遠比之前躺在床上時還要嚴重。容隱笑笑,走向一邊的櫥柜,方耀時硬拖著椅子挪到床前,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先十分隆重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耀時,那邊的是容隱,剛剛出去的是周天曦。對了,你好像連某個重要的家伙都不知道吧?那就簡略地從歷史開始介紹好了!說起來你怎么可能把這種常識忘干凈啊……”
混合著方耀時的個人感嘆,施信認真地聽了很久,終于暫時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