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去,三人立刻知道了為什么外部的石頭摸起來這么涼快,原來里面除了洞口以外的三面各立了一塊巨厚無比的千年寒冰,正中還有一塊大得可以當作床的,上面放了一口棺材。是非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道是因為太冷了還是因為這個棺材。
綠柳則一直沒有說話,她走到一塊巨冰跟前默默無語的觀察著,又若有所思的把手放在了上面。
“奇怪,這些冰怎么一點融化的跡象都沒有?”龍霸天也是同樣站在一塊巨冰旁,說道。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冰,”綠柳在心里回答道,“或者說,這不僅僅是冰。”她曾經在書里看到過,有一種像冰又像石的東西,叫做冰石,只要將一種叫做冰石粉的東西融化入水中,含有冰石粉的水就會立刻凝固成一塊冰,需要極高的溫度才能融化。
以前她以為這只不過是那些牛鼻子胡謅出來的,沒想到今天自己會親眼目睹。
但她沒有把這些說出來,在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她不想有外人干預自己的’家事’。
“小天,你還記得夏雪棋說的嗎?”是非看著龍霸天問。后者點了點頭說,“當然記得,我看這很有可能就是她說的那口棺材,南海神尼肯定就在這附近。”
“什么夏雪棋?”綠柳問。
“就是那個——”是非把鉤魂月老四個字憋了回去,不知為什么,突然覺得這樣說出去不太好。
綠柳瞟了瞟是非做賊心虛一樣的眼神,沒有再接著問。
就在兩人不注意的時候龍霸天已經吃力的把棺材蓋推開了一點。
“你在干嘛?”是非慌張的問。
“我看下這人嘴里有沒有石頭,就知道我們是不是來對地方咯。”龍霸天擦了一下汗說。
是非趕緊把他拉開了,苦口婆心的說,“我們這樣貿然闖進來已經是有失禮節了,你現在還這樣對死者大不敬,太不好了,到時候南海神尼回來我們怎么向她交代呢?”
“對呀,我都忘了,我們還有求人家呢,先等等吧。”龍霸天這句話剛說完,綠柳已經一掌推開了棺材蓋,兩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過去。
綠柳似是完全不知道兩人正看著他,只是圍繞著棺材打量里面的死者。只見她黛眉微蹙,表情里寫滿了疑問。
“唉你說你。”是非著急的走過去要把蓋子合上。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的動作,表情,乃至眼神都一一凝固了——“師父?!”是非驚訝得脖子往后縮了縮。
“什么?師父?!”龍霸天趕緊走了過去,發現里面躺著一個面容安詳的和尚,臉色看起來都還栩栩如生像是剛睡著一般。
“你說這里面躺著的是你師父?”現在輪到綠柳發問了。
是非撥浪鼓似的點著頭說道,“真是我師父!”
“你不是說你師父已經死好久了嗎?怎么會在這里?”龍霸天看著是非問,后者只是趴在棺材上熱淚盈眶的看著躺在里面的人,像是壓根兒沒聽見有人在說話。
“誒,問你呢。”龍霸天碰了碰是非說。
“啊你說什么?”是非被他一提醒才回過神兒來,小天不得不又問了一遍。
“是啊,師父去世已經一個多月了,當時我是親眼看見他下葬的啊,怎么會在這里呢?”是非看著里面的遺容說,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師父還在世的時候。
就在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從門口傳來一陣猛烈的風一下子把棺材的蓋子刮得合上了,然后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此人一身青布素衣,頭戴一頂紗帽,儀態中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師父!”綠柳喊了一聲然后立刻走過去,只剩下兩人的眼神驚奇的投向她。
南海神尼沒有理會她,而是用一種冷漠卻嚴厲的眼神看著是非和龍霸天說,“我不管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也對你們剛才的膽大妄為既往不咎,但請你們立刻離開,不然休怪老身不客氣。”
“想必您一定是南海神尼了,晚輩二人剛才多有冒犯還請——”是非話還沒說話就感到一陣厲害的掌風把自己推出了冰洞,龍霸天則站都站不穩直接摔倒了地上。
是非走上前用力敲打著石門,“神尼請息怒!晚輩實在無意冒犯,此次是奉家師遺命才冒昧前來打擾的,還請前輩聽我一言!”
可是里面一點回音也沒有,是非著急的又敲了好一會兒,可是里面好像根本沒人一樣一點兒動靜也聽不見了。
“唉,初次見面就給神尼這么不好的印象,也難怪人家不理我們。”是非坐下來垂頭喪氣的說。
龍霸天在一旁打氣說,“別氣餒大哥,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南海神尼,不能輕易放棄,再想想其他辦法。”
“你說得對小天,可是還有什么辦法呢?”
“我看里面那個冰洞一定不是她們生活的地方,里面除了一口棺材什么也沒有,所以在別的地方肯定也能找到她們!”
“她們···”是非喃喃自語的說,“對了,剛才綠柳叫她師父!”
“是啊,我早看這個綠柳不簡單了,沒想到她竟然是南海神尼的徒弟!”龍霸天附和著說。
綠柳是南海神尼的徒弟,她的武功跟自己很像,師父又讓自己來找南海神尼,是非越想越覺得有一個答案在自己心中越來越清晰。
“你在想什么呢?”龍霸天戳了一下發呆的是非。
“哦沒什么。”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南海神尼幫自己,是非打算過后再告訴是非自己的猜測。
“英蓮,你也太不像話了。”神尼把是非二人逐出去后觸動了一個機關帶著綠柳經過一條暗道回去了她們所住的飛雨窟,綠柳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以為了如指掌的飛雨窟還有一條暗道通往一個冰洞。
“師父,蓮兒哪有不聽話。”綠柳跟在后面嘟著嘴說。
“你還嘴硬,不是你還有誰能打開那個冰洞?”神尼嚴厲的說到。
綠柳想起了門上的圖案和鑰匙孔,低頭閉起了嘴。
“對了師父,蓮兒有件事情可以將功補過的!”綠柳好像想起了什么興奮的說。
“什么事?”神尼稍微側了一下臉,心想這丫頭機靈過人,一定是又發現了什么。
“剛才被你打出去的那個小和尚,管棺材里面的人叫師父呢!”綠柳俯下身來,在神尼耳邊神神秘秘的說。
神尼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隨即冷靜的說,“這有什么?”
綠柳愣了一下,本來她還以為這個消息一定會引起師父的興趣呢。“可是看那個和尚看他師父的表情,兩個人的感情好像很不一般啊~”綠柳又補充說道,不時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神尼的表情。
“這也沒什么。”神尼波瀾不驚的端起一杯茶,打開杯蓋的手卻忽然停住了。那個和尚的年紀···
“你去把剛才那兩個人叫回來,我有話要問他們。”神尼放下了還沒喝的茶,對綠柳說道。
“是,蓮兒這就去。”綠柳喜形于色回應說。其實她心里有一千個問號想要問師父,比如那個神秘的冰凍,還有那口棺材,不過聰明如她,知道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什么時候能問什么時候不能問。眼下自己心里的這些疑問,顯然跟那個和尚有關系,只要把他們找回來,答案就迎刃而解了。
是非此時已圍在冰洞外面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圈了。
“別找了,”龍霸天在一旁冷靜的說,“你想過我們怎么從這個崖底出去嗎?”
“到時候不就——”是非的話說到一半就自己停住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和小天來時的路,難道回去的時候還得原路爬上去?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里一定有一條別的出去的路。”龍霸天分析著說道,“這條路應該跟她們的住處是連通的,如果我們找到那條路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南海神尼了。”
“可是這條路一定十分隱蔽,很難找到,還記得佛手老說的嗎?”小天接著說,“來找南海神尼的人每一個人活著回去的。”
是非點了點頭,“小天你說得有道理,這里肯定還有別的路,不管有多難我們都得找到!別怕!憑你這么聰明,肯定會帶我們找到出路的!”
龍霸天無奈的笑了笑,除了繼續找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對了,剛才綠柳帶你去了什么地方?”小天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里有一個洞,洞里面非常黑,還有一個怪老頭好像是住在里面的。”是非被他一提醒趕緊回憶了一下,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
“老頭?”龍霸天好奇的問。
“是啊,那個老頭不知道是哪里來的世外高人,武功路數奇譎詭異讓人捉摸不透,要不是他手下留情的話我根本不可能站在這里。”是非心有余悸的說。
“照你看,那個老頭跟綠柳會不會有關系?”
“不可能,因為綠柳跟我一樣被打暈了丟出來。”
“綠柳也被打暈了?”
“是啊。”
“你親眼看見的?”
“沒有,不過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她也暈倒在旁邊。”
龍霸天眉頭一緊,事情顯然不可能這么簡單。既然綠柳一直生活在這里,不可能不知道那個怪老頭的存在,更不會明知打不過還上前送死。
至于為什么綠柳要把是非引到那個地方,事后又裝暈過去,肯定是有某種目的,雖然現在還不得而知,不過可以肯定綠柳對他們隱瞞了不少東西。
“你把你們上去以后的經過仔細給我說一下。”于是是非一五一十給龍霸天講了跟綠柳在上面發生的事,不過對自己已被畫像奪魂一事只字未提,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是非心想,他不忍心讓小天為自己擔心。
聽了他的話以后龍霸天更加確信了綠柳帶他上去是有預謀的,她消失的那段時間就是最好的解釋。
“對了,我還有一個重大發現。”是非又接著說,然后告訴了小天綠柳的輕功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事已經自己對此事的猜測。
“你是說,這個綠柳很可能是你的妹妹?”龍霸天難以置信的問。
“我覺得很有可能,你沒發覺其實我倆越看越像嗎?”是非一本正經的問。
龍霸天一邊審視著眼前這張黝黑愣乎乎的臉,一邊與腦海中浮現的綠柳美麗俊俏的眉眼做對比,認真的看著是非發亮的眼睛說,“如果她真的是你妹妹,我敢肯定你們也不是一個媽生的。”
玩笑歸玩笑,不過是非說的輕功一事還是不得不讓龍霸天陷入思考。
“你的輕功是黑衣人教你的?”
“當然。”
“綠柳的輕功當然是她師父教她的,你今天看南海神尼的身形與黑衣人相似嗎?”
“你是說南海神尼就是那個黑衣人?”是非想了一下,“應該不是,黑衣人要高一些,而且我冥冥中感到肯定他是一個男人。”
“現在問題很清楚了,要么南海神尼也是你說的無劍門的人,要么就是綠柳除了南海神尼以外也跟無劍門的人學了功夫。”
“至于她是不是你妹妹,還得等這個問題解決了才知道。”龍霸天假裝不經意補充了一句。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一個另一個地方,周圍的植物和風景與他們在崖底所看見的截然不同,不知為什么,是非竟然對這里生出一種熟悉感,好像自己之前曾經來過一般。當然,是非可以肯定,自己絕沒有到過這里。
“誒,你看,”龍霸天指著一棵樹對是非說,“上面好像結了果子,你去給咱們摘下來解解渴吧。”
是非順著他指的地方一看,上面隱隱約約有一些青青的圓果子,于是跳上去摘了幾個下來。在看清楚那些果子以后,是非知道為什么自己對這里感到熟悉了。
龍霸天從他手里拿過一個果子來,“這是什么果子,還從來沒見過呢,不管了先嘗嘗。”然后用袖子蹭了蹭上面的灰就要吃。
“等等別吃!這有毒!”是非趕緊從他手中把果子搶了過來。
“有毒?你怎么知道?”龍霸天把口水咽回去說。
“我見過。”是非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一天看見師父種在后院的那棵樹終于結果了,他像今天一樣爬了上去摘果子,結果被師父發現重重的打了下來,并且警告他以后不許再碰那棵樹上的果子。
“為什么呀師父?”是非流著淚委屈的問。
“這種果子不是用來吃的。”
“那是用來干什么的?”
師父靜靜的凝望著那棵奇怪的樹,沒有回答他。
直到有一天是非在后院掃地的時候發現樹上好像吊著一個平時沒有的東西,等他走近一看才知道竟是一條竹葉青!不過已經死了,在那個吊著的尸體旁邊,一個果子上留著一個小小的齒印。是非被嚇得心驚膽寒,終于知道為什么這果子不能吃了。
“你在哪兒見過?”龍霸天問出了躲在一旁的綠柳想知道的問題。因為師父對她說過這種青桑木是她們飛流派的獨門奇樹,別的人連見都沒見過,更別說知道它的果子有毒了。
“在少林寺。”少林寺怎么會有她們飛流派的青桑木?綠柳已經被這一系列的疑點攪得心慌意亂了。
“誰在偷聽?”是非察覺到有人在暗處。
綠柳遲疑了一下,然后索性跳到了二人面前,“是我,怎么了?”
“綠柳,是你啊!”是非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開朗起來。
倒是龍霸天,因為剛剛才發現綠柳的心機叵測,現在又被偷聽,有點不悅的說道,“綠柳姑娘還真是擅長隔墻有耳啊!”
“首先,這是我的地盤兒,是你們自己走進來的,我不可能為了讓別人好好說話把自己家都給讓出來吧?其次,你這人翻臉怎么比翻書還快啊?發現我沒利用價值了就想一腳踢開是吧?!”綠柳據理力爭的說道,這時候的她仿佛還變成了一個弱者。
“我翻臉比翻書快?那你為什么不給我們說南海神尼是你師父呢?”龍霸天絲毫不讓的說。
“那你們也沒給我說為什么來找南海神尼啊,大家彼此彼此而已吧!”
“好了好了——”現在輪到是非在他們中間打圓場了。
“哼,好心好意過來想助你們一臂之力,沒想到被當成黃鼠狼給雞拜年,算我自己多事好了——”綠柳一邊說一邊氣呼呼的向前走去,多虧是非一把拉住了她,場面才沒有太尷尬。
“你?你會好心來幫我們?”小天不服氣的問。
“看來你們是不想找南海神尼了,那我走了吧。”綠柳沒好氣的說。
“小天你先別說了,我相信綠柳真的是來幫我們的,不然她怎么會過來呢?”
“哎——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是吧?我不是過來的,我本來就在這里!”綠柳一板一眼說道。
是非愣了一下,然后急忙笑著說,“對對對,你原來就在這里,是我們闖了進來,我說錯了呵呵。”
龍霸天白了一眼是非,然后轉過去對綠柳說,“那你打算怎么幫我們?”
綠柳生氣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明朗,“這還不簡單,剛才你們也看見了,南海神尼是我師父,只要我幫你們說幾句好話,你們還怕見不到南海神尼嗎?”
“太好了綠柳,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們的!”是非興高采烈的說。龍霸天則還是用那種冰冷的眼神看著綠柳沒說話。
“但是呢——”綠柳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龍霸天別過頭去,嘀咕了一聲,“我就知道。”
“怎么?我這么熱心幫你們,想提個要求都不可以啊?你覺得天下有那種不勞而獲的事情嗎?”
綠柳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但往往就是這種人,講起道理來都厲害的讓其他人無道理可講。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綠柳你說,只要我能做到。”是非毫不介意的答應了。
“還是你懂事!”綠柳用贊許的目光看著是非,是非感覺到好像之前在他們之間的一根若隱若現的繩子現在拉得更緊了。
“具體要你做什么就等你們見完南海神尼以后再說吧,我保證是你能做到的!”綠柳喜滋滋的說道。
“為什么不現在說?”龍霸天厲聲的問。
“我怕你們后悔啊,剛才是非說了,只要他能做得到的都可以,到時候見了南海神尼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們都不許反悔!”綠柳強勢回答道。
“萬一你的要求很過分怎么辦?”龍霸天不放心的問。
“我都說了肯定是你們能做到的,你們做不到的我提了又有什么用?別廢話了!要去就趕緊跟我走不去就拉到!”綠柳不耐煩的邊走邊說。
是非扯了扯龍霸天的衣角,又往前指了指,小天嘆了口氣,無奈的跟是非一起走在了綠柳后面。
剛走了沒幾步,綠柳突然轉過身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條黑色的紗巾。
“用這個把你們眼睛蒙住。”她說。
“為什么?”兩人異口同聲的問。
“我只答應帶你們去見南海神尼,可沒答應告訴你們南海神尼在哪兒。這崖底的地形不能隨意透露給外人,所以要你們把眼鏡蒙上。”
“那我們看不見路了怎么辦?”龍霸天問。
“你們倆互相牽著,我再牽著他走,不就行了。”
兩人于是按照綠柳說的用紗巾蒙住了眼睛。龍霸天本來多個心眼兒在底下留了條縫,后來發現根本沒有用,紗巾把大部分光線都遮得死死的,單憑一條縫根本判斷不出周圍的樣子。
看到他們蒙好了以后綠柳順手牽起了是非。
突然感到一陣軟軟的溫暖傳來,仿佛有一種力量透過手將是非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原來女孩子的手是這樣的柔軟,像棉花,又像糖,這么可愛又聰明的女孩子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是非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幸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