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積越厚,天越來越冷,人卻是熱的,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的年貨,包餃子,蒸干糧,包著粘豆包,殺雞宰羊,好像那熱氣都溢出了門,小小的我,眼巴巴的看著一鍋鍋,出鍋的好吃的,一大團白氣沖滿廚房,獨有食欲的氣味,溫暖會滲透到人心底。
每個孩子都是期盼著過年的,興奮的都睡不著覺,期待著年關的到來,最開心的就是上鎮里買年貨母親給我穿上紅色小花棉襖,帶上厚厚的帽子,和圍巾,棉手套,為什么沒扎辮子呢,因為是短發,三歲以前基本都是剃的光頭,都發長的不好,總是給我剃,然后戴著帽子,我大一點了,總是光頭太難看,就不剃了,留的短發到耳朵位置,母親穿著厚重的棉襖,格子的外套,扎起頭發,帶上白色圍巾,托著興奮的我出門了。
“媽媽,你長的還挺好看的”坐在后座的我夸贊
“是嗎,雷雷真有眼光”母親一串開心的笑聲
“就是眼睛小了點”
……
大冬天騎著自行車,還真是技術活,晃晃悠悠的走走停停,終于到了鎮里,長長的大街小巷,擠滿了賣年貨和買年貨的人們,討價還價聲,賣喊聲,聲聲入耳,紅紅的燈籠,對聯,福字,門神,掛錢,鞭炮等等,吃的用的,穿的戴的琳瑯滿目,真是耳朵熱鬧,眼睛也熱鬧了。
“賣光頭糖了”一個大漢叫賣,光頭糖就是不帶糖紙的硬塊糖豆,過年吃上幾塊就很奢侈了。
“大姐來點糖吧,保包甜包好吃”只見大漢身穿大綠廠(就是東北軍大衣)頭戴狗皮帽子,圍著褐色針織的圍巾,應該是站的太久了,胡子和圍巾上都染上白霜,結了冰花。
“好,來點”母親回答
我拽著母親的衣角,像個跟屁蟲,好奇的東看西看
就這樣買了對聯,買了吃的,買了凍梨……大包小小好多年貨,我們滿載而歸。
盼著盼著,年前掃了灰,洗了衣服和被褥,坐等過年了,大早上起來,母親給我穿上新做的紅色的棉襖,開始忙碌,我就跟著父親和母親忙碌,大門上貼上紅彤彤對聯,左右門神一貼,院子里扯上五顏六色的掛錢兒,雞架上都有什么金雞滿圈,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屋里財神貼上,萬事齊全,就等著做好吃的了。
我是一個過年魔咒,從下午開始母親就一會問問“有沒有不舒服啊,那里不舒服告訴媽”
父親也是一會一問
“我沒事,可好了”
做好飯一大桌子,熱氣騰騰,有紅燒魚魚,小雞燉蘑菇,還有我愛吃的熘肉段……
“完了,孩她媽,孩子病了”父親無奈的說到
“還愣著干啥,趕緊去找田護士”母親催促到
“年年大年三十上人家去,我這也不好意思”父親坐在炕上盯著我,還是下了炕,出了門,就是在不情愿,在無奈,關乎兒女,他們都會義無反顧吧,可惜我太小,不懂那份情。
“唉”母親長長的嘆氣,把我抱在懷中
這就是我的魔咒,只要大年三十一吃團圓飯,我就突然發高燒,啥也不知道了,年年如此,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倒是沒什么,苦了我父親母親,滿心歡喜過年,心驚膽戰過三十。
頂著風雪,把田護士找來,印象中的她,就是我的噩夢,只要看見她不是打針就是吃藥,從小看見她不是躲起來,就是跑的老遠,其實她長的很好看,眼角上有一顆痣,短頭發,白白凈凈的臉,一雙大眼睛,穿著高跟鞋,那個年代,應該算上美人了。
門打開,撩起棉門簾,一陣冷風跟著他們串進屋里。
“田來啦,快進里屋,這大過年的,真過意不去”母親歉意的說到,熱情把她迎進屋。
“沒事,這孩子身體不好,我應該的”田護士給我量量體溫,打了退燒針。
“觀察著吧,應該還是每年那樣,過了初五就好了”多觀察,有事找我。
“唉,謝謝”
父親給她送回去,我還是躺在炕上高燒不退
父親回來后,她倆草草吃了飯,守著我。
“明天上你媽家吧,給孩子換換地方,也許就好了”母親和父親商量。
“好,明天帶娃回去吃頓飯”
大年三十我總給他們掃興。村里人都說我活不過七歲,說我跟閻王爺爭的命,早晚要還的,也有好心人勸慰母親再生一個,萬一有個啥事,還有另一個,也有人說,我該找個大仙破破,也許就好了。母親不信,也怕在生一個,家里人帶我不好,說什么也不同意,
父親拗不過母親,也就不了了之,我現在慶幸,村里人風調雨順,沒有啥天災人禍,要不我敢肯定,我一定會被沉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