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狗,魔女,黑袍人
大雨在深夜的時候,如約而至。
哈羅德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下午用通訊器聯系弗里德,對方一直沒接,沒聯系得上;去了議事廳也沒找到他。據值班人員說,中午的時候他便和大臣去迎接韻律魔女了。
“宰相大人還挺看重弗里德。”
哈羅德隨口說道。
“那是自然,弗里德少爺是杜德老爺的獨生子,也是他寄予厚望的下階宰相候選人,肯定會讓他多見識見識這些大場面。”
值班人員順口回答道。
和值班人員道過別后,哈羅德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看了看前方,已經快到黑街了。既然米蓮說過能量供給來自黑市,那從黑市調查準沒錯的。
然而走近了才發現,黑街已是靜悄悄的一片,路上看不到一個行人。
這是打烊了么…可打烊了也不至于一個人都不出門吧。
走到黑市的時候,黑市已經關上了它唯一的入口——兩扇看起來就很重的門,門鎖以及鎖鏈部位還有如同如同花紋一樣的文字。
嘗試著翻過去看看,卻在摸到門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寒意,碰到門的手指在極短的世間內就結起了冰花,哈羅德只能趕快伸回了手。
這也是為了迎接魔女做的準備?他搓了搓結了冰花并被凍紅的手,思索道。
強硬突破在此時是行不通的,在還沒充足的證據前提下,太過于顯眼的動作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旅館二樓的燈光亮著的,看來克羅蒂已經回來了。
“大小姐,我回來了。我給老板說了,今天我搬到隔壁房間…嗯?你怎么也在這…”
克羅蒂正和一旁的人下棋下得正開心,看見哈羅德回來了,正準備介紹新認識的朋友,卻看到他一臉吃驚地看著對方。
“咦?侍從你認識米蓮小姐么?”
“哈羅德先生幫我搬過輪椅,還幫我付過午餐費用,不得不說還真是個好人。”
米蓮帶著她那標準般的微笑,幫助哈羅德回應了克羅蒂的提問。
“沒錯,侍從真的是個好人。對了,我們剛剛下到哪了?”
看克羅蒂挺開心的樣子,看來米蓮并沒有為難她或者提出讓她無法回答的問題,兩人玩的很開心
甚至一度讓哈羅德覺得自己待在這里有些多余。
“我去讓老板熱些甜牛奶吧。”讓哈羅德插不上什么話,看著已經空了的玻璃茶壺,想著找點事情做,打發一下這無聊的時光。
將裝滿熱牛奶的茶壺和茶杯端上來時,兩人已經重開了一局。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哈羅德實在有些憋不住,問道二人。
專心思考棋局的二人沒有理會他的問題,百無聊賴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這局是我輸了,克羅蒂。”米蓮看了下棋局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之后再一起玩吧。”
她邊說邊幫忙收拾好了棋盤和棋子,向克羅蒂道了別,完全無視了一旁的哈羅德。
“剛剛侍從你問了什么問題么?”
克羅蒂后知后覺地問到。
“就是很好奇大小姐是怎么認識她的。哈哈”干笑了兩聲來回避自己的尷尬。
“啊…我回來的時候遇到米蓮小姐,她問我會不會下棋,要不要一起玩。我正好也有時間,嘿嘿…不過米蓮小姐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我們還聊了很多話題。”
克羅蒂滔滔不絕的說著今天和米蓮談論的話題,都是女孩子,自然會聊得更開心,更加親近。
仔細聽下來,二人間談論得更多的卻是和西方魔女有關的話題,詳細得如同翻家底一般。
“米蓮還真是喜歡魔女大人啊。”克羅蒂還不忘總結道。
看來克羅蒂已經把米蓮視為了同她一樣的魔女忠實信徒。
“或許吧…大小姐,我之前在報紙上看到那種很精良,像是鋼鐵做的,可以遠程射擊的武器,您知道哪里有售么?我去黑市都沒有看到類似的武器出售。”
如果能夠知道米蓮的背后是什么勢力,也好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們。
“感覺你說的像是北方聯盟的槍炮一類…北方聯盟這些東西做的很厲害啦,其他兩個大陸雖然也有但是用的不多…侍從是用這武器來保護自己么?假如是在北方聯盟倒是好買,以前也有他們那邊的商人在,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都被送回去了…”
一旦打開話匣子,克羅蒂就像停不下來一般。
哈羅德沒有打斷她的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消化著她話里的信息。
不過聽她這么說,結合猜測,米蓮為何會擔心接受調查的原因可能就是如此:因威斯特林安和北方聯盟的不和,她可能也在執行一件隱秘的任務。而任務目標有可能就是克羅蒂…
在安置好克羅蒂后,確認關好了門,才回到了隔壁的房間。
“你不要對我太警惕,我今天自己確認了一下,大概那位小小姐不是我要找的人。白給了你這么多信息,你可欠了我一個人情。”
米蓮在他身后,娓娓說道。
哈羅德警惕地轉過了身,米蓮輕笑了一聲,說道:“不用這么緊張,大善人先生。”
她推著輪椅,拉住了哈羅德的左手,打開了他的手掌。
看著掌心里的咒印,哈羅德的語氣有些不滿:“米蓮小姐你給的線索也不是道是真是假,還要受到你這咒印的威脅,我也不知道是你虧了還是我虧了。”
米蓮依然是一幅和藹親切的樣子。如果下午用這番語氣和她,估計她會生氣,然后掉頭回去。
“還請不要這么看著我,讓人還有點害怕。”
他這么一說,對方瞬間變了臉。哈羅德做出害怕的樣子回到了房間,還不忘露出半張臉:“祝您晚安,好夢。”
不過說真的,那么好看一張臉,陰沉起來的時候可真嚇人。
洗漱完畢后,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直到聽到了雨聲,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鐘,已經是深夜了。
我這是失眠了么。哈羅德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嗚嗚…汪!汪汪!”
深夜里怎么突然有狗在叫…
伴隨著不知道哪里傳來的狗叫,他覺得這個夜晚更加無法安眠。
除了他之外,還有些人在這個夜晚里也無法安眠。
“您說什么?父親大人!韻律魔女真的是這么說的?”
宰相杜德此時垂頭喪氣地坐在他的辦工作前,桌上放著通訊器,里面傳來了弗里德義憤填膺的聲音。
原本只是讓重要的大臣和自己的兒子前來處理魔女的疑惑——按照魔女所給出的信息,她迷路了,想找個合適的人帶路。在杜德看來,帶路而已,派這兩個人分量也足夠了。
但這位才出來威斯特林安的魔女似乎并不滿意杜德的這個決定。
待他忙到深夜,準備回家的時候,收到了來自韻律魔女的回復:
“宰相大人是么,您還真是懈怠…算了,這個我就不與你追究了。說實在的,您可是真大膽。我不知道這如此衰敗陳腐的景象是您的過失,還是前?西方魔女愛麗絲的過失,讓民眾生活在這樣一個悲哀的大路上,您就不覺得可恥么。”
在威斯特林安,宰相和魔女的事物都是分開的,不過魔女可以指出決策有何不妥的地方,也可以讓議事廳不予執行。但雙方并不能因為公事或私事而羞辱另一方。
曾經杜德也提議過向北方聯盟稍微借鑒一些科技,或成為東方古國那般古新并存的城市。但是,被愛麗絲所拒絕了。
“威斯特林安的人,都是懷念過去的人;大家都不想要太多的改變。雖然可以借用一些技術讓生活便利一些,但如果您要實行大規模的科技技術的普及,我想大家是不會同意的。”
“可要是…其他大陸挑起紛爭怎么辦。”
面對杜德的提問,西方魔女笑了笑,露出純真的笑容說道:“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他后來調查暗訪也發現,民眾不愿意接受太快的發展;有些來自其他大陸的移民也是因為喜歡威斯特林安慢節奏,樸實而又古老的氛圍。
但他還是瞞著愛麗絲,偷偷地組建了兵團,平時雖然是以雇傭兵的形式在行動,但戰斗力和忠心程度不會差過任何大陸的軍隊。
杜德原本想便辯解一兩句,可韻律魔女根本聽不進去。
“看來你真是老眼昏花了。身為宰相對即將到來的魔女視而不見,剛剛經過一個村莊,里面也真是破的不成樣子…罷了,等我到了,再來好好算賬。”
不由分說地掐斷了通訊器的連接,只剩杜德一人在寂靜的辦公室里發呆。
他沒什么可以用來傾訴的人,只能問問他兒子目前魔女到哪了,順便還能問下路上發生了些什么。卻沒想到兒子也莫名其妙地受了一肚子氣。
“路過韋斯特村,有村民獻上了自家種的水果…但是她很嫌棄地說難吃,還嫌棄村子太破…父親,您說同樣是魔女,為何韻律魔女和西方魔女差這么多啊…”
杜德趕緊在通訊器里訓斥兒子,讓他不要再多說這些了。
弗里德含糊地答應著,宰相也忍不住把剛才韻律魔女的意思說了一些,引得弗里德大怒,說出了上面的那段話:
“韻律魔女真的是這么說的?這未免也…集會館是怎么搞得,那么多魔女…”
“行了行了,我就不該給你說這個。總之早些回來吧,不然握害怕路上出更大的亂子。”
聽出了父親語氣里的無奈,弗里德也只有點了點頭。
事實上原本今天就能到,可一路上韻律魔女總會將獨角獸車停一會,對周圍點評一番才走,耽誤了不少時間,以至于現在不得不在小鎮子的旅館里住下。
韻律魔女自然是不會住在這里的,她待在了精美堅固的獨角獸車里。
聽到她對西方魔女愛麗絲的埋怨,弗里德也無話可說,只能將辯解和不滿生生地吞了下去。
才和父親吐完苦水,就感覺到飄來的雨點:看來要下雨了,雨勢還不小的樣子。
匆忙地跑回了不遠處的旅館。
躺在旅館硬得磕骨頭的木板床上,毫無睡意。
說不定明天到了王城,她就想回集會館了,然后就會有新的魔女來…
只希望不要又來這么一位難伺候的家伙了。
他閉著眼睛思索著。
完全睡不著啊…
哈羅德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又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鐘:過了半小時了…失眠還真難熬。
“嗷!嗷汪!汪!”
是無家可歸的小狗么?反正也睡不著,去看看好了。
為了不制造出太大的動靜,放慢了下樓的速度。
老板在柜臺旁的簡易沙發上,已經睡著了,抱著的是一只頭發為淺藍漸變色的玩偶,看上去像是老板喜歡的那個…偶像?
起碼蓋好被子啊…感受到雨夜涼氣的哈羅德幫老板拉了拉被子,才走出了旅館的大門。
聽這可憐的狗叫聲,這條小狗應該離這里并不遠,有些佩服老板是怎么在這吵鬧的聲音里睡得如此安穩的。
汪汪的聲音越來越近了。繞到了旅館后面的小巷里,發現了一只破舊的紙箱,可憐的小家伙在被雨水打濕的巷子里瑟瑟發抖。
是條小狗啊…真可憐。
哈羅德抱起了小狗,將他放進了雨衣里。感受到溫暖,它停止了叫喚。
到了房間,開了燈看它的情況,后腿還受了傷,不過已經被包扎好了。
“真可憐啊,小家伙。”
明天給老板看看,他需不需要一條狗看門。
“你還真有閑心,還有心思養狗。是不想回去了么?”
聽不出男女的聲音…是才來那天夢到的那位黑袍人么!
轉過身去,卻沒看到什么黑袍人,但依然能夠聽到對方的聲音。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給你的建議。”
哈羅德回憶了一下才來這里之時的夢境,點了點頭。
“我的偵查能力,是您給我的?”哈羅德嘗試向對方詢問道。
黑袍人沒有否認:“我只是將你的一小部分還給了你。你真是的力量,可不止如此…看來你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了…”
“遇到了一個可靠的大小姐,還認識了些朋友。聽您這么說,以前我也來過這?”
“是過去的事了。你身邊之人多為魔女的信徒,被她們給予的小恩惠所蒙蔽了雙眼的愚昧之人。利用即可,切記與他們關系過密。”
如同挑撥般的語氣讓哈羅德有些煩躁:“活著不就為了幸福么,對給予自己幸福之人以感激與信仰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膚淺。”不再是毫無感情,帶了些許的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魔女們可是很狡猾的,那些人看上去很幸福,實際上呢!你可知道為何你會來到這個世界?因為你是被世界選上,來拯救這里的每一個人的。”
這番話讓哈羅德不禁笑出聲來:“您在說笑吧,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更何況就他人?我沒有拯救一切的決心和能力,所以…”
哈羅德的話被無情的打斷了,對方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你現在對這里還不算太了解,等你真正了解了…你自然會覺得你現在說的這些,是多么的幼稚而又不負責任。”
他說完,哈羅德只覺得身上一暖:“我這次又將你的能量還了一些給你。如果你還想回到你本來的世界的話,一定要記住我的忠告,不要相信魔女。她們…沒有一個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