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要拿劍柄敲人,很疼的!”
“還不是因為你胡說八道,還胡說八道得這么大聲——如果把其他人招進了這個房間的話,你對我的名譽損害可比烏爾里希造成的要大太多了。”
雖然胡浩博對于腦袋上挨了劍柄一下感覺很不爽,不過仔細一想,似乎拉斯洛的回應也很有道理,也就只好認栽了。
“那你怎么說也應該給我說一下,為什么要在自己的衣櫥里放婚紗吧,這是你媳婦的嗎?”
“沒有,我估計你都沒見過我媳婦。”
“確實沒有。”
“怎么說呢,我和爸爸一樣,不太喜歡帶女人到前線,所以說你肯定沒見過她......至于別的事情,那就更八字沒一撇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都很少。”
青年清了清嗓子,又趕緊開口了,就好像是害怕胡浩博接著這個話問出“那你到現在也沒有孩子嗎”或者“你就不考慮傳宗接代的事情嗎”一樣。
“我們回歸正題,這件你看著也不像給成年女人的尺寸吧,你就不想著它是留給誰的?”
“嗯......”
如果拉斯洛這么問了的話,那么答案肯定就是自己認識的人了;而且如果還是未成年,答案的范圍就縮小到了伊琳娜、馬蒂和瑪麗三個人了。在這三個人里,首先排除的必然是相識不久的瑪麗,然后在二選一里,胡浩博默默劃去了伊琳娜這個選項——畢竟這件婚紗無論是胸還是腰都未免太瘦了點,稍微有一點身材起伏可言的女性都肯定穿不進去。而且如果從情理的角度考慮,給自己的妹妹準備未來的婚嫁用品也是很正常的嘛......雖然放在自己衣櫥里好像就不那么正常了。
“這個,應該是留給馬蒂的吧。”
“我以為你應該一下就猜出來呢。”
和之前用力拉開柜門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拉斯洛從里面取出婚紗的時候可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哪里弄破一塊;而且,他拿出來時候的樣子,就像是捧著一個殉教者的遺骨一樣,甚至感覺連呼吸都停止了半秒。雖然說在這個時代,婚紗還沒有固定的顏色和形制,但那樣的純白與多種多樣的花紋,以及長長的裙擺,都在向胡浩博顯示著,這就是沒有見過婚紗的人腦海之中所能想象出的,最漂亮的婚紗。
“之前說過了,我是一定會打敗那個采列伯爵的;不過現在,我也必須為那萬分之一中的萬分之一的壞可能性作準備。如果我明天真的死了,一定要替我幫馬蒂穿上這件婚紗啊,亨里克。”
*
“不是,你們匈雅提家族的人都是說話這么直白的嗎?雅諾什先生說讓我替他見證馬蒂的婚禮,你又要讓我去給她穿上婚紗?怎么感覺你們都好喜歡馬蒂啊,還讓她在十幾歲的年紀以女孩子的身份上戰場,就像是要把她當作繼承人培養一樣......”
“沒錯啊,就是當作繼承人培養的,匈牙利又不是不允許女人繼承財產和土地的地方,更何況匈雅提家就是個小家族,本就沒有幾個家族成員。”
拉斯洛臉上的表情證明了,他所說的確確實實是事實,千真萬確的事實。匈雅提家的起源是雅諾什的父親因功受封,而雅諾什不僅獲得了白騎士的稱譽,還將家族的名聲發揚光大,甚至成為了匈牙利實際上的統治者。然而,“君子之澤,三世而斬”這句話,并不是杞人憂天的妄言:新興的匈牙利統治者,并非是像哈布斯堡、留里克抑或是卡佩一樣的枝繁葉茂的大家族,就算到了這一代,余下的家族成員,也只有拉斯洛和馬蒂兩個人罷了,隨時都有絕嗣后,把家族的榮耀和財產都拱手讓人的風險。
“至于你說我們家,那確實是非常喜歡她啦,畢竟她可是爸爸快要六十歲的時候才降生的孩子,又沒有仗著這樣的身份驕傲自滿,平時一直都那么聰明刻苦,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她呢。”
“女孩子能有這樣的興趣還是很少見的呢。”
“其實也不少見,現在英格蘭的瑪格麗特,嫁給了瘋子國王的那位不就是這個樣子的。”
胡浩博一言不發地聽著拉斯洛的回答,心里早已清楚了拉斯洛是在說誰——那是英格蘭的王后,來自于安茹的瑪格麗特。至少在自己的世界線上,在她的丈夫瘋癲之后,她成為了英格蘭國事真正的管理者之一,并在之后作為蘭開斯特一側的領導者加入了紅白玫瑰戰爭。以這個年代的人的角度來看,她毫無疑問是做到了女人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馬蒂也是這樣的,歷史上的女人被贊頌,絕大部分不是因為虔誠,就是因為美貌,抑或是因為她們的貞潔——但瑪格麗特或者馬蒂這樣的,并不應該局限于此。她們這樣的靈魂,可不該被世俗的目光束縛住;成為貞女或是賢內助并不該是馬蒂的終點,她應該率領著匈牙利人,在歐洲的土地上帶領著馬扎爾人和斯拉夫人、日耳曼人、突厥人他們并駕齊驅,這才是以她的才能所應做的事情。”
“所以,讓我替她穿上婚紗的意思是......”
胡浩博聽了拉斯洛這一番話之后,不由得從內心里有些欽佩他——并不是像很多貴族一樣,把自家的女性當作政治聯姻的工具,而是把她當作實實在在,頂天立地的“人”。這不知道應該說是行伍出身的匈雅提家族一貫的純樸呢,還是大器呢。
“......讓我確定將來她嫁給的人,是愛著她的,能夠幫助她的人,而不是想著支配她的一切的人,對吧?”
“我可不覺得有任何人能夠支配她,連爸爸都不行。”
青年笑了,就算是在這種緊張萬分的時候,他的笑聲依舊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無憂無慮的笑聲,就像山間澄澈的小溪一般。
“不過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馬蒂的未來,現在托付給了你,明天我就也可以毫無顧慮地戰斗了。”
“你可是說好,百分之百會贏的。”
少年伸出拳頭,想給面前高大的,曾與自己并肩作戰的戰士胸口一拳;但考慮到這個場景未免太給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還有,別說什么只不放心馬蒂一個人的未來,匈牙利呢?”
“有你和馬蒂,誰還會擔心匈牙利啊,一定沒問題的。”
星光悄無聲息地透過窗戶,靜靜地灑落在地面上,墻壁上,還有兩個人的身上。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覺得壓根不用囑咐,對你和馬蒂來說,都是小事一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