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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吹的痕跡

第八章 黑暗歲月(二)

風(fēng)吹的痕跡 芒荻 2037 2019-11-02 09:39:35

    岳風(fēng)跟著那幫人走了約半公里,那是一片山坳。工頭給了他一頂破舊的安全帽,還有一把鐵鍬,帽子上雖有幾道裂痕,防個灰土倒也不成問題。工頭大概地跟他說了一下做些什么活,在點炮手喊話的時候跑去旁邊不遠處的山洼里避一避。岳風(fēng)跟著十幾個工友,一鍬一鍬的沙石往車子上堆。每堆滿一車后,旁邊的車就已經(jīng)在排隊等候了,喘氣的機會,也只有在點炮手點炮炸山石的時候,岳風(fēng)才能跟他們一起躲進山洼里,稍歇息幾分鐘,待炮響過后,又趕緊跑過去繼續(xù)堆沙石。

  到了中午,日頭曬得人心里發(fā)慌,大家就著山邊上的一塊泉水溝咕咚猛喝一陣。接著,伙夫挑來兩桶中飯,一桶是飯,另一桶是菜,雖說沒有什么葷腥,倒也不會難以下咽,最主要大家也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如狼似虎,這四個字形容大家的吃相也不為過,岳風(fēng)此時也顧不得什么形象了,他只有一個念頭,吃飽了才有力氣找機會逃。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他知道悲傷無用,哀嘆無力,消極更是毫無價值的,只有死死地守住心中的信念,才有活下來的希望。

  上學(xué)的時候,他地理并不十分好,不過,基本的知識還掌握了一些。他白天迫于無奈跟著大伙兒一起在采石場干活,晚上躺在床上,聽著身邊的各種呼嚕聲,卻做不到倒下去就睡不醒的狀態(tài),因為他心里時刻惦記的是如何逃走,逃往哪里?他想,最近的也就是云南瑞麗一帶了,與其這樣消耗自己的人生,不如放手一搏,時機,是他不得不考慮的問題。逃的本身意義在于生,如果一點把握都沒有,貿(mào)然地逃,只有死路一條,那不是他要的結(jié)果。

  在采石場的日子,他們最喜歡的天氣是下大雨,哪怕暴雨也無妨,只有下雨天,他們才可以得到一天的休息,讓疲憊不堪的軀體得到暫時的休整。盡管有一整天的休息時間,而一想到要逃跑,他又開始猶豫。逃是需要勇氣的,對岳風(fēng)來說更是需要勇氣的推動。

  連續(xù)下了五天雨,老板過來了幾趟,原本看似親切的臉也像天氣一樣陰沉著。等到第六天,終于停住了雨,那天的太陽可能是久不出來,照得每個人覺得晃眼。晌午點炮的時候,點炮手如往常一樣,照例先喊兩嗓子點炮嘍、點炮嘍——大家一齊往山洼里疾走。山坳里的石塊被雨水沖得光滑白亮,在炮響的前幾秒,點炮手自己左腳沒踩穩(wěn),趔趄了一下,自己的右腳絆住了左腳,炮提前了只是一瞬而已,大伙卻被震得都摔倒了。岳風(fēng)在倒下的時候看得分明,那是點炮手的半只胳膊,被炸裂得飛了出去,他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挥X得一陣陣惡心,趴在地上干嘔不止,隨即便眼前一黑什么也記不得了。

  岳風(fēng)不記得自己發(fā)生了什么,他再次做了那個夢,不僅如此,他在夢里還夢見了曉雯,還有曉雯第一次送給他的那幅畫,那是岳風(fēng)在晨風(fēng)酒吧彈著吉他唱歌的畫像,那幅在麗江地震時丟失了的畫,竟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夢里。不,這不是夢,是他的記憶,那段遺失的記憶,丟失的畫或許很難再重現(xiàn),但他的記憶從不曾跑出他的大腦,只是需要時間這把鑰匙而已,如今,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想起了那一切,他不知道對比現(xiàn)在的處境,與這意外中尋回的記憶,是該喜還是憂。喜的是他記起了他的愛,憂的是身處無奈的困境,這突來的記起讓他更加迫切地想要逃離,去回到家鄉(xiāng),回到曉雯的身邊,他無法想像曉雯現(xiàn)在是怎么樣了,他不知道她會不會怪他怨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會放棄他的,他了解她。

  其實,岳風(fēng)早就在迷糊中醒來了,他不想讓他看出他的恢復(fù),他閉著眼睛在盤算自己的計劃。半下午的時候,伙夫還推門進來看了看他,見他仍然在昏睡,就輕輕掩門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岳風(fēng)光著腳下地,躡手躡腳地窗戶下觀察,只見伙夫從廚房拎了兩大塊生豬肉走向了院子里的幾條狼狗。岳風(fēng)看著狼狗的生活條件,心里感到一陣酸楚,他們一幫累死累活的可憐人,每個月也只見到三四次的肉食,到頭來活得不如一條狗。他想,生命的價值遠不該是這般的無奈與茍活,想到此,一個念頭在他的腦子里立刻閃現(xiàn)并即刻生根——今天,就是現(xiàn)在,機會不可失失不再來。工友們都不在屋里,伙夫喂飽了狗,這會兒狗正吃得歡著呢,哪里會顧得上其他。他想,如果錯過今天的機會,往后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生命是短暫而可貴的,一分一秒都等不得了。

  他早就注意到,有幾個晚上,那個年輕的工頭總是悄悄地起床,在最后面的墻上悉悉索索地刻著什么,每天起床后也是大家相互趕著去采石場,沒有人注意那一塊墻發(fā)生著怎么樣的變化。可岳風(fēng)卻是個有心人,他每次都在第二天早晨假裝不經(jīng)意地瞟兩眼,實則是在看那塊墻上留下了什么。為此,他有一次與年長的工友不經(jīng)意似的問了一下,這座院子的后面是什么,得到的答案是院子的后方連接的是一口很深很深的人工池塘。反正大伙干活回來哪兒也去不了,所以,他們也只是聽說。而岳風(fēng)這段時間,卻每天都在觀察那里的變化,表面看著像破敗不堪的房屋墻體老化似的,但那方方正正的正方形的痕跡顯然是經(jīng)過精心的測量。岳風(fēng),其實一直在暗暗等待著時機的到來。他把鞋子綁在自己的胳膊上,迅速地走到后面的墻邊,用手試著推了推那個正方形的墻體,明顯感覺到有一種接近脫落的松動,他退后幾步,猛的一腳踹向墻面,噗的一聲,那個正方形透出了一片光明,岳風(fēng)顧不上屋外的動靜,直接穿越那個豁口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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