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到三年前的那天……
看到韓鐘國貼著方志遠的耳邊說了句什么話,方志遠眼角居然滑落了一行淚水!
王柏琴的心糾緊了,一種再臨深淵的感覺從她心底慢慢地升起,她在隱隱地擔心著一件事情——
難道這個男人意識已經清醒了嗎?他能聽到韓鐘國的話,還能做出流淚的反應?
如果他再次站起來,不,哪怕他不能站起來,但卻能依舊清晰或不清晰地表達心里的想法,那么他還會是和從前一樣,很有“權威”,他還會一如既往地……
恐懼如同寒風席卷而來,使勁朝王柏琴的心里鉆,她根本不敢繼續往下想……
打開門,她趕緊逃離有這個男人空間,又重新站回到那個窗口,努力地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不,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柏琴不可能讓自己的余生繼續再活在方志遠的陰影里面,她看著窗外那個小亭子,仿佛父親站在那里向自己看。
“柏琴,今后要靠你自己了,父親相信你……”
王柏琴下定決心,不會再讓方志遠有站起來“喘息”的機會。
~
金順先的案子引起了眾多媒體的關注,市公安機關也高度重視這起案件。
他們根據金順先提出的質疑,翻出火災的卷宗,再次尋找蛛絲馬跡,排查引發火災原因的原因~但是還是沒有找到有力證據來證明順先廠房的火災是因被故意投火而引發的。
而且正因為是金順先的自己的一意孤行,不顧勸阻鉆進火場,才導致那三個年輕的工人為救他而死亡,金聞也是為了救他這個父親才受的重傷……
兩個月后庭審,因這次故意傷人罪,金順先又被當庭宣判了數年有期徒刑。
聽到宣判的那一刻,金順先絕望地吼了一句,“惡人自有天收,老天爺你可不要瞎了眼睛啊!”
宣判完畢,罪犯金順先正要被押解去看守所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觀眾席傳出來……
“那火是我放的!”
周圍一陣嘩然,所有人都轉身朝觀眾席最后一排張望著……
李晴朗的目光也鎖定那個聲音的來源,正是那個在方志遠病房外與自己擦肩而過的瘦高男子!
老槍站起來,從觀眾席后排的角落往原被告席方向緩步走去,李晴朗這才第一次看清這個男人真正的面孔~
狹長的臉,偏暗的皮膚,右臉靠近眼角下面還有一塊類似燒傷疤痕,此刻他的臉上呈現的是種既像麻木,又“視死如歸”的表情,尤其顯得淡定從容。
“當年順先廠房那場火,是我放的!”他又一字一字地重復了一遍那句話。
……
警車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嫌疑犯老槍終于放下懸著的心,良心安穩了,他馬上閉上了眼睛,但他頭腦里一直在回顧著往日的場景……
這些年,自己幫安志遠做的壞事太多太多!
去幫方志遠到韓鐘國那搶兒子,沒想到最后害死了那個年幼孩子的母親陳小北。
看著掙脫出去的陳小北奔跑著翻過了運河石欄,回頭,用透著絕望和恨的眼神最后又看了這世界一眼便義無反顧地往運河里跳下去……當時老槍在懷疑自己~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
又幫著方志遠布了順先廠火災的那場局。
雖然并沒有完全遵照方志遠的示意,而是特意換了個無人值守的節假日,原本只想燒壞順先車間里那幾臺最先進的設備,傷傷金順先的元氣。
沒想到恰巧消防車被被堵在了路口,沒能及時趕到,最后眼睜睜看著順先廠的火越少越大,火情沒能得到及時的控制……
看到那幾個無辜的年輕人的尸體從火場里搬出來,撿了十幾年臭垃圾什么惡心穢物都見過的老槍第一次惡心嘔吐了一整夜。
他不是因為尸體的慘狀惡心,他是為自己的殘忍雙手而惡心。
他不是因為金順先那個被所有人嘖嘖稱贊的好兒子,在火場里呈現的那副凄慘的模樣而惡心,他是在為自己的罪行和骯臟的靈魂而惡心!
老槍又不停地質問著自己的良心,我這到底是在做什么!我幫他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到底是為了得到什么!
突然接到方志遠的通知,這次居然要對他的“干兒子”李晴朗下手……
要知道,那李晴朗的父親李青海可算是他安家兄弟的恩人,李青海當年是為了救安志雄才會丟了性命。
最要命的是,這孩子和當年金順先的兒子金聞一樣優秀得出類拔萃!
金聞的哀嚎還整夜整夜地在耳邊響起,讓老槍這個兇手多年來夜不能寐~現在面對這樣一個優秀且命苦的青年,怎么能忍心去下手?
老槍聽從了王柏琴私下的建議——故意暴露,讓李晴朗起疑心就能主動逃離現場……
悄無聲息,老槍目送著李晴朗離開倉庫,看著他的汽車開走,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是,下一次?方志遠要是再提出要求,我又該如何應對?
希望李晴朗再也不要被卷進任何一場方志遠的局,任何一場能把他害得比金聞還慘的災難里,希望他這輩子對方都永遠存著一顆戒備的心。
這次,居然又輪到了他方志遠的兒子安凱遭遇厄運!
這個由他當年親自從陳小北手中搶來的孩子,也居然差點死掉!
這事雖然看起來是方志遠兒子在替他品嘗“惡果”,罪有應得,可是老槍知道也是自己的錯~要不是因為當年自己親自點燃了那把火,燒掉了金順先的所有,他相信,像金順先這慈眉善目,心存善心的老頭,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樣傷害他人的事情來!
自己做對的太少,做錯的太多!
如果當年,沒有在那路口遇見方志遠,也許這一生,永遠也不會做出這些錯誤的事情……
~
那個叫方志遠的十幾歲的男孩站在巷子口。
身后,一群高矮胖瘦的本地孩子在遠遠地起哄“狗崽子,狗崽子,你是你爹的私生子,你媽就是個上海的小婊*子!”
方志遠握緊了拳頭,擰緊了眉頭,要緊了牙齒,準備使勁全身力氣撞去翻那個領頭起哄的小胖子,打算騎在他身上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即使他知道這樣做,被打的鼻青臉腫可能是自己。
果然,小胖子被撞倒之后,方志遠還沒來得及騎到他身上去,就被另外幾個高矮瘦圍起來,一頓蹂躪,給他們鎖住胳膊按住腿,扭到墻角。
“狗崽子,還敢頂撞我!”小胖子。
方志遠怒目圓瞪,憋著氣不回話。
“怎么!不服氣?”瘦子。
“我不是狗崽子!”,方志遠啐了狗仗人勢的小瘦子一口,惡狠狠地還擊,“你才是狗崽子,你們全都是!”
瘦子抹掉了臉上的口水,朝矮子遞了一個顏色,“王小牛,去把那好東西給我們拿過來,今天就要他替那小子嘗嘗苦頭!”
小牛領會了意思,一溜煙地朝巷子遠處一個院子里跑過去。
“狗崽子,你以為你能耐有多大?只有這點本事,那天居然還敢幫那小子出頭!”小胖子。
方志遠知道胖子嘴巴里說的“那小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