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離雖說是把程鈞救了出來，但程家還是被剝了軍甲。這自古啊文武就如水火，勢不相容，堂堂一個將軍，成了整天寫來寫去的史官，倒是有趣。”傅靈抓了把花生，走到門口跟楚哀并排站著。

　　楚哀面上沒有那么清閑，她抬頭注視著墻外的垂柳，還沒長葉子，光禿禿的，風一過就動了起來，搖搖擺擺，亂麻一樣，讓人心煩，“我還是覺得程家要反。”她轉過頭看著傅靈，目光從猜忌到堅定，“程家太過奇怪，和那造反的閆家一樣，都是主動請纓去的邊境駐守……”

　　“的確如此。”傅靈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可是那又怎樣呢，叛軍已被捉拿，那閆文星四處逃竄，先起的這一波已經敗了，若是程家欲反，先不說現在沒了機會，就算是還有著將軍的位子，瞧了這陣仗，怕是也得熄了火兒。”

　　楚哀看向院兒里的老槐，依舊是青綠的，念到程鈞的處境，不禁感嘆，“唉，到底是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是有過人之處的，他應該也是瞧出了程家要反，才將那程鈞扔到文堆兒去，真夠狠的。”

　　“確實是狠毒，不是說帝王無情么，殺人不見血。”傅靈的花生吃凈了，拍拍手將上面的碎皮抖掉，也拋去了雜七雜八的心事，“這起先還說著叛亂是好事兒，鬧騰得越亂月好，這才不出一個月，冒頭兒的都被掐了，指望著旁人還是不行的，咱們啊得靠自己。”

　　楚哀被她看破紅塵的樣子逗笑了，戳了戳她的腦門兒，“懷著深仇大恨，卻總是沒心沒肺的，你倒是看得開。”

　　“人啊總該看開些，”傅靈聳聳肩，“這一點不得不佩服那程離，家中出了這么大的變故，卻沒見她著急過。”

　　楚哀身形一頓，忽然想起那日程離來鳳棲宮，一般的人聽聞家中至親入獄，去找皇上求情定是刻不容緩的，可是她卻有閑情留下來看字條……

　　“娘娘，福公公來了。”正想著，盡愉從大門提著食盒進來，身后跟著福安。

　　“奴才給皇后娘娘，靈妃娘娘請安。”

　　瞧見福安行了禮，楚哀收回了思緒，讓他起來，“公公來鳳棲宮就不必見外了，只是怎么和盡愉一道兒來了？”

　　福安笑著答話，“回娘娘的話，奴才從乾龍宮過來，恰巧碰見了盡愉姑姑。”

　　“娘娘，奴婢方才是去御膳房拿些螃蟹來。”說著，打開了食盒的蓋子，果不其然有幾只螃蟹正揮著鉗子往外爬，剛露個腿兒，就被蓋回去了，“這螃蟹不是常供的，奴婢聽說御膳房的奴才今兒去外邊兒采買了新鮮的，忙去搶些回來。”

　　盡歡說話的時候神情張揚，尤其是那個“搶”字，把眾人逗得全都笑彎了眉眼。

　　“盡愉姑姑率真可愛，倒是給鳳棲宮添了不少樂子。”福安說起了夸贊話兒。

　　“說起螃蟹，奴婢想起來了一件事兒！本來是早該說的，不成想竟忘了。”素喜撂下手里的水桶，跑了過來，盡是得意，是要邀功了，“奴婢也知道娘娘喜歡吃螃蟹，所以那日元宵宴上，特地包了些蟹腿的餃子，娘娘可曾吃到？”

　　“餃子”二字一出，楚哀的笑僵在了臉上，傅靈反應過來，停住了笑，眾人也漸漸緩過神兒，紛紛楞在原地，楚哀瞳孔發大，不可思議地盯著她，“那蟹肉竟是你放的？”

　　素喜被突如其來的死寂嚇壞了，聲音都發抖，“是，是奴婢放的，因為那日和奴婢一塊兒包餃子的宮女說，原先是娘娘身邊兒的人，知道娘娘愛吃蟹肉，所以給奴婢出主意，說是包些蟹肉的餃子，娘娘吃了會開心，奴婢才……”

　　那日遲到蟹肉的餃子，楚哀覺得不對勁兒，去問了太醫蟹肉又何功效，說了一通好話，最后卻補了句墮胎，知曉了這個，楚哀只是想著為何這莫錦央好好地戲演到一半兒就被拉走了，倒是沒想過為何會有那蟹肉，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

　　“這丫頭也不告訴皇后娘娘，倒是‘深藏功名’了呢。”傅靈看了眼福安，輕笑一聲，緩解了尷尬的氣氛，又給楚哀使了眼色，“還沒問福公公今日來是何事啊。”

　　福安誒呦一聲，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盡管他明明知道這蟹腿的作用，“奴才差點兒給忘了，皇上讓奴才找皇后娘娘過去呢。”

　　楚哀握住手中的絹子，“可知道是什么事兒？”

　　福安弓著身子，姿態敬重，“這不是快清明了，要去皇陵祭祖，皇上應該是找娘娘商討一下相關事宜罷了。”

　　“這往年不都是在宮中的祠堂里舉辦，今年怎么去了皇陵？”

　　“娘娘有所不知啊，今年是大齊太祖爺去的第一百年，皇上十分重視呢。”

　　楚哀皺了皺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公公且等本宮換身兒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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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妾給皇上請安。”到了乾龍殿，楚哀行了大禮。

　　齊紫琰揉了揉眉心，伸手拉她起來，“我這些日子被那些叛亂煩的頭疼，又趕上了祭祖，好些日子沒去看你。”

　　楚哀微微一笑，走到他身邊兒，給她揉了揉太陽穴，“國事為重，皇上不必記掛著臣妾。”

　　“還是你懂事。”齊紫琰握住臉側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楚哀，“旁的人凈會添亂。”

　　“皇上可是遇見了什么事兒？”楚哀小心地問著。

　　齊紫琰舒展開的眉心又皺了起來，“是太后，她想讓齊紫玨入皇陵。”

　　齊紫玨，可不就是齊紫琰的親哥哥，三年前叛亂的二王爺，當初太后就是因為齊紫琰處死了齊紫玨，才對他冷漠相待，甚至不想待在宮里，搬去了外頭的寺廟禮佛。本來母慈子孝的關系，一下子就變得水深過熱起來。

　　后來齊紫琰也多次去討好太后，太后想做什么都應允，卻唯獨對二王爺的事情不松口，三年過去了，即使太后對齊紫琰依舊是有隔閡的，卻總覺得太后把二王爺的事兒放下了。

　　沒想到今兒又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