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升遷宴會
江抱荷將衣裳在自己身上比來比去,
“娘。你說我穿哪件好?”
朱氏將發簪插進江抱荷的發髻里。
看著花棱鏡里的江抱荷,
“哪件都好看,主要是要穿一件丞相府送來的綢緞做成的衣裳。”
“戴上這支紫玉簪子。”
江抱荷道,
“可是我看那支白玉簪子更好看些,還有那身青色的綾羅,我還沒穿過呢。”
朱氏盯著江抱荷,
“那支白色的太素了,不合適。”
“這一次丞相府會來恭賀,你一定要穿上丞相府送的衣裳首飾。”
“而且一定要戴著這紫玉簪子。”
江抱荷不解,
“為什么?”
朱氏拔下江抱荷發間的白玉簪子。
紫玉是定情的玉,若是丞相府當真有那個意思的話,自己讓抱荷帶著這只紫玉簪子,也是對丞相府的暗示。
更何況,高嫁低娶,丞相是三公,自家也是九卿,真正是門當戶對。
縱使是出了什么差錯,后頭不能被杜嬤嬤選上了,也還有后路可走。
江抱荷扶了扶腦袋上的簪子。
朱氏只是握著她的肩膀,
“抱荷,是不是青云直上,便是看這回了。”
朱氏眸光鋒利。
————
江若弗被傳召進宮。
她一路看著高聳的華表,深紅的宮墻,只覺得壓抑。大氣也不敢出。
她知道世子是這宮里宮外,尊貴得排得上號的人物。
但依舊心中忐忑。
進了北宮,高高的穹頂上雕著栩栩如生的鳳凰,像是在俯瞰著她一般。
江若弗還未看清陳后的容貌,便恭敬道,
“見過太后。”
陳后忙下位來,托住她的手,歡喜道,
“齊兒,你來了。”
“讓宮人傳膳。”
錦兒恭敬道,
“是。”
陳后拍著她的手,
“你可聽聞江家被封治粟內史?”
江若弗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是心中驚詫。
陳后看她眸中隱藏不住的驚訝,笑著道,
“這一次固然是有江伯啟獻策有功的原因,但是,也還有另一層意思。”
江若弗不解。
陳后拉著她坐到案前,
“這一次你總該告訴皇祖母,這江家的四位姑娘,你究竟屬意于誰了吧?”
江若弗一驚。
什么屬意于誰?
陳后道,
“你也不必瞞著哀家,哀家心里有數,只要你中意的姑娘性情好,哀家便將她賜給你。”
“哀家也問過了,江家的四位姑娘里有確實可取的。”
江若弗心中掀起巨浪。
世子和太后娘娘說過什么?
什么江家姑娘?
一個不可能的想法漫上心頭。
溫孤齊那時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
“江若弗,倘若你覺得如今我們的情況,我需要對你負責,我可——”
她那時打斷了他。
江若弗冷汗乍出。
該不會…世子是要對…她負責?
江若弗看向陳后,陳后的笑容和藹。
聯合著自己的猜測,她愈發覺得如芒在背。
陳后道,
“將來的世子妃,縱使不是什么極高的門第出身,也至少是三公九卿之女,如今哀家抬了她的父親,她的身份便也無可指摘。”
“齊兒,你也無需顧慮這么多,告訴皇祖母便是。”
江若弗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不知道世子究竟是個什么想法。
若說是想娶她,可她也拒絕過世子。
世子照理來說不會再要納她。
若說是世子看上了她的某位姐姐……
江若弗不知為何,只覺得心里一沉。
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三姐江茉引純真,二姐江蘭潛生得貌美。
就算是江抱荷,也有可取之處。
若是世子真的看上了他的哪位姐姐,要請娶,她也不能橫加阻攔。
只是她卻不知道世子到底是何用意。
江若弗思索一番,只能硬著頭皮道,
“這件事情容后再議,還請給孫兒一點考慮的時間。”
陳后聞言,嘆了一口氣,
“終歸是要娶世子妃的,你既然自己心里有主意,便依著你。”
陳后給江若弗夾了一筷子菜,
“只是你快及冠了,這世子妃的人選,還是早早定下為好。”
江若弗胡亂應下。
陳后道,
“花朝節快到了,按照舊習是要踏青的,你可選好了地方?可是還與陳璟一起?”
江若弗低頭,
“應該是吧。”
陳后笑,
“聽說城東有一片花林,哀家雖然想看,卻是沒有時間,只盼著你能看完回來說給哀家聽,往年你都是去狩獵的,今年總不會還在這大好的時節狩獵吧?”
江若弗仔細想想,上次互換幾乎過了半個月的時間,而每一次互換的時間都比上一次要久,這一次只怕比上次只長不短。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花朝節就得是她留在世子身體里,世子會騎馬射箭,可是她并不會,如何能去狩獵?
江若弗馬上道,
“踏青也好,那就不狩獵了,正好去看看那片花林,回來說給您聽。”
陳后歡喜地笑,
“這就好。”
待江若弗出宮,
錦兒道,
“太后娘娘想去看那片花林,其實也并非不能去,太后娘娘日理萬機,正需要一個時機出去透透氣。”
陳后只是笑起來,
“你當真以為哀家要去看什么花林?”
錦兒不解,
“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陳后的眸光沉淀下來,帶著幾分笑意,
“聽聞江家的姑娘花朝節要往城東花林踏青祈福。”
錦兒驚喜道,
“太后娘娘是要把世子和江家姑娘湊到一塊兒?”
陳后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笑,
“當日派人好好盯著,看看到底是哪位江家姑娘入了齊兒的眼。”
—————
頌卷跟在江若弗身后,道,
“爺,您上次答應了要陪陸小姐再上街買一次花紙,您可記得?”
江若弗疑惑道,
“不是買過了嗎”
頌卷忙道,
“陸小姐說是不夠。”
江若弗暗道,上次買的花紙這么多,不可能不夠,只怕是陸丹若想借機和世子多相處。
江若弗道,
“離花朝節還有幾日?”
頌卷恭敬道,
“還有一日。”
江若弗推脫道,
“那便明日再去吧。”
回到陳王府,有下人將新作的春衣呈上來。
江若弗看了一眼,問道,
“是王妃讓你們送過來的嗎?”
下人忙道,
“不是,世子您放心吧,這衣裳是繡坊直接送來的,和王妃無關。”
江若弗有些意外,她還以為是王妃送的。
畢竟上次王妃說了還有幾件,隨后送來。
下人道,
“這件中衣的系帶不在腰腹而在領口,世子爺穿的時候得注意些系帶。否則容易失禮。”
江若弗擺擺手,
“知道了。”
下人忙告退。
江若弗身心俱疲,腦子里還徘徊著今日陳后的話。
世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是要娶她,以免麻煩。
還是真的看上了她的某位姐姐,所以在太后娘娘面前提起過?
江若弗嘆了一口氣。
翌日。
江若弗陪著陸丹若在街上逛,陸丹若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
江若弗只是靜靜地聽著。
有馬車向這邊奔來,陸丹若只注意著江若弗,沒有瞧見。
人們紛紛躲開。
江若弗拉住陸丹若,將她帶離路中央。
陸丹若毫無防備,猛地跌在江若弗懷里。
車夫打馬而過。
江若弗低頭看向陸丹若,陸丹若噤若寒蟬,不自覺地出了一額頭冷汗。
陸丹若靠在她懷里,卻想起之前她跌在溫孤齊懷里,溫孤齊像是生氣了一般冷冰冰地讓她起來的樣子。
陸丹若忙站直了身子。
江若弗低頭看著陸丹若,卻恍然想起之前她和世子在街上走,世子拉住她避開馬車的情形。
原來,那時世子看她是這樣的。
江若弗溫聲道,
“還好嗎?嚇著了?”
陸丹若聞言,怔住了,
“我沒事…”
江若弗對她淺笑了一下,
“那走吧。”
陸丹若心跳如雷,低著頭走在江若弗身邊,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手指羞怯地圈起來絞動著。
表哥這次并沒有推開她。
江若弗自然地讓她走在內側,防止再有馬車沖撞。
江若弗想起當初被溫孤齊拉到路邊后,溫孤齊就是這樣自然地讓她走在了內側。
只是那時,她未曾察覺。
江若弗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陸丹若,陸丹若恰好抬頭看她。
江若弗和善地對她笑了一笑。
陸丹若卻因這淺笑心悸不已。
路過鑄琴坊,江若弗看見店中擺著的琴,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陸丹若忙跟著。
掌柜出來招呼,
“不知貴客想看什么類型的琴?”
江若弗道,
“你這兒有焦尾琴嗎?”
掌柜的面露難色,
“這…”
“焦尾琴十分珍貴,有市無價,一般很難制得,小店未能尋得會制焦尾琴的師傅,故而沒有。”
江若弗有些失望。
掌柜的忙道,
“但我們這兒有綠綺,制琴的師傅做綠綺是一絕,不知客官可想看看?”
江若弗道,
“你們這里的琴都是自己做的?”
掌柜的道,
“那自然,我們這兒有專門的師傅,技藝精湛,若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也可以定制。”
江若弗看向店中央擺的那把綠綺,
“那制琴的材料你們也有?”
掌柜的道,
“那是自然,只要不是太過稀少的材料,小店都能滿足客官您的要求。”
江若弗看向身后的頌卷,
“你將陸小姐送回去,我還有事。”
陸丹若不解道,
“表哥想做什么?”
江若弗笑笑,
“你先回去吧。”
江若弗笑起來,定定地看著陸丹若,陸丹若的臉不自覺地就紅了,江若弗自己都沒注意,那樣的話用溫孤齊的嗓音說出來,不由自主就帶上了一股寵溺。
陸丹若乖乖地離開了。
江若弗問道,
“我可以見見你們的制琴師傅嗎?”
掌柜的忙道,
“自然可以。”
————
溫孤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卻發現自己新買的琴不見了。
他在座位上翻找著,挪開那些書本,窗外的日光倒映在他身上,愈發升溫了焦急。
“你看見了我的琴了嗎?”
小廝忙道,
“公子,琴您昨天就放靠在桌子里側,沒拿回去啊。”
溫孤良急得汗都出來了,小廝把桌子搬出來一些,里側卻沒有琴的蹤跡。
陸羽自外面進來,故意靠著窗道,
“三公子這是在找什么呢?”
他抱著胸,一派輕松。
而窗外,也有幾個人走過來,滿不在意地勾肩搭背,
“陸羽,你站在這干嘛,上次三公子的琴壞了,你離得近,他可是第一個質問懷疑你的,你現在又站得這么近,小心他再懷疑你。”
陸羽輕蔑地笑了一聲,
“你們胡說什么?是三公子自己把琴丟了,怎么會怪到我身上來呢?”
溫孤良背對著陽光站起來,他抬起頭,看向陸羽,握緊了拳頭,手上的青筋乍露,面色紅得發脹,
“是不是你?”
陸羽歪了歪頭,站到溫孤良面前,俯視著溫孤良道,
“怎么?三公子又在胡亂栽贓人了。”
陸羽拍了拍溫孤良的臉,
“三公子,都說了不是我了。”
溫孤良攥緊了拳頭,
“我都還沒有說我丟的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丟了琴!”
陸羽雖然被戳破,卻毫不在意,諷刺地笑笑,
“猜的,猜中了。”
溫孤良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太陽穴都青筋曝起,他咬著牙盯著陸羽。
陸羽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語氣更加輕蔑地道,
“怎么,要打我?”
陸羽伸了伸頭,
“來啊,三公子,你打啊,大不了打完了去陳王府好好算算,究竟是誰平白無故毫無證據就胡亂打人,你看看王妃最后是息事寧人向我賠禮道歉,還是幫你。”
溫孤良死死揪住了陸羽的領子,他咬著牙,滿臉通紅,一字一句道,
“你們這些人不過就是想輕賤我,來接近我大哥,討好我大哥!”
“陸羽,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陸羽一點也不怕,他嘲諷地看著溫孤良氣得暴怒卻不敢動手的樣子,
“三公子,你有本事在這兒發脾氣,怎么不叫世子給你送琴來呢?”
陸羽故作恍然大悟,
“哦,我忘了,世子素來和你關系疏離,他進宮赴宴的時候,可是一次都沒有邀請過你,也沒有在太后娘娘面前舉薦過你。”
“你大哥是天之驕子,你只不過是個渺小得沒有存在感,甚至還不如庶子露臉的小嘍嘍罷了!”
溫孤良狠狠一拳砸在陸羽臉上,陸羽被砸到,往后連連退了幾步。
溫孤良紅著眼睛道,
“你給我再說一次!”
陸羽捂著臉,講室里的學生紛紛涌過來,圍在兩人周圍。
有人假意勸溫孤良,
“三公子,算了,別打了。”
“三公子,打了陸羽多傷同窗之間的和氣。”
一聲聲三公子聚在耳邊,卻只積蓄了溫孤良的怒氣。
他推開那些人,
“滾,都給我滾!”
像是瘋了一樣,推開那些冷嘲熱諷,假意勸解的人。
眾人紛紛避開,像是躲避什么腌臜的東西一般,不想碰到溫孤良。
溫孤良雖站在人群中心,他卻是真正被孤立的那一個。
家世低的不敢惹事,家世高的添油加醋,站在一旁看笑話。
敢明著惹事的,就只有陸羽一個人。
陸羽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嘲諷道,
“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大呼小叫的?你就是個廢物,還不敢承認,就會一聲不吭打人算什么?”
眾人盯著溫孤良,竊竊私語。
溫孤良的眸子通紅,隱隱有淚光,他的臉漲紅得嚇人。
正在此時,有人來傳話,
“溫孤公子,陳王世子來了。”
眾人紛紛看向傳話的人。
傳話的人氣喘吁吁,
“說是來給你送琴的。”
眾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連溫孤良也怔在原地,
大哥……來給他送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