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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平城。

　　“將軍，根據我們安插在承秦軍隊內部的間諜的情報來看，承秦王正在策劃一次奇襲?！备睂⒚嫔?，他負責和這個間諜直接對接工作，那間諜是帝國集舉國之力打造的間諜機構國安司所培養出的天子驕子。

　　多年來，他在承秦朝廷里來無影去無蹤，送出了無數價值連城而又準確無誤的情報，可以說多年來承秦勢力一直無所作為，他一個人當記頭功。

　　但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副將可以很明顯的從間諜送來的書信里感覺到他的緊張與焦急，作為一個合格的間諜，主觀情緒體現在傳輸的情報里乃是大忌。

　　因此，副將很快就明白了形勢的危急，他也絲毫不敢怠慢，在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告訴了李世筠。

　　李世筠此時正站在城樓上檢查城防設施，這個消息讓他一時感到心煩意亂。

　　但作為一名名將，他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從承秦國都到我這崇平，路程最快也要一天吧?！彼麑@周圍的地形再熟悉不過，此時他正在快速的生成承秦軍隊可能的行軍路線圖。

　　副將的反應也很快，他建議到，“李將軍，根據情報，承秦籌軍足足有二十萬，不是我們可以阻擋的。末將認為，應當第一時間向友軍求援，并及時組織城中百姓轉移，以免兵臨城下，生靈涂炭?！?p>　　李世筠的雙手撐在城墻的凹槽上，手指不斷敲打，這是他在進行深度思考的表現。

　　“可是轉移，要轉移到哪里去呢？”李世筠似乎在自言自語。

　　“末將認為應當將百姓向東邊轉移。”副將提出方案。

　　李世筠皺緊眉頭，“長安方向？”

　　副將點點頭。

　　李世筠急忙搖頭，“萬萬不可，你瘋了嗎。帝國一向對人口流入極其敏感，況且是從承秦方向轉移到長安方向。弄不好，這罪名可不小。”

　　“那將軍意下如何？”副將又問。

　　“這周圍城防力量最強之地當屬金城，且距離此地也不算遠，那是個好去處?！?p>　　副將一聽，猛然有一股失神的感覺，“將軍三思，金城雖然駐軍數量龐大，但城防設施老舊、久未有實戰經驗，且又是帝國重鎮，怕是……”

　　李世筠看了看話說一半的副將，“你這是什么話？大戰在即，卻滅自己威風？”

　　副將當然知道此時說這種話并不合時宜，但直覺告訴他，金城去不得。

　　“將軍……”

　　“好了，你不要再說下去了，這種動搖軍心的話一定不能有，就照我說的做吧。”李世筠的眼神很堅定，不容半點質疑。

　　副將再想說些什么，卻也知道已經是徒勞無功了。

　　李世筠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來之不易的和平，怕是要保不住了啊?！?p>　　……

　　老人的述說讓周佳一眼前的這些文字變得立體生動，周佳一的表情變得僵硬，深陷在黑暗里的他臉頰一點點在抽搐。

　　“周將軍，你的家人，當時留在崇平城里吧。”老人捕捉著周佳一每一點細微的變化，“你主動申請離開麒麟軍到麒麟城去，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吧?，F在這些東西就擺在你面前了?！?p>　　周佳一的眼神分明變得有些渙散，“那又如何？”

　　老人看了看杉杉，點點頭示意，杉杉也同樣以做回應，“那你知不知道，崇平城到豐城之間有一條秘密路線，名叫伏牛道？”

　　周佳一當然知道這個名字，那是帝國還未建國之時，前朝為西部疆土構建一體防衛體系所修筑的快速通道，雖然距離大大縮短，但極其險峻，少有人取道于此。

　　“在確定了承秦大軍兵發崇平之后，那副將曾經建議過李世筠在百姓撤離后兵行險著，棄城通過伏牛道直至豐城與麒麟軍匯合，再謀反攻之事。在現在看來，實屬妙計?！?p>　　周佳一冷冷的接過話來，“可是李將軍卻認為用兵之道在于穩扎穩打，像先賢諸葛丞相否決魏延的方案一樣否決了，并決定率部留城死戰?！?p>　　“啪啪啪……”

　　尖銳的掌聲打破了話語的干燥，老人忽然鼓起掌來，“看來周將軍確實了解的很徹底嘛?！?p>　　“不，我并不了解?！敝芗岩粣汉莺莸目粗先?。

　　“喔？”老人放下手，“那便是周將軍機敏過人，順著老夫的話一猜便中了?！?p>　　說著，他的臉上有數不清的狡詐。

　　“所以呢？你告訴我這些又想干什么？”周佳一在極力壓抑著胸中怒火。

　　“周將軍，如果老夫還沒有老糊涂的吧，當日的那個副將，應該是叫周子昂吧。”老人的笑使人感到極端的瘆人。

　　周佳一抽了抽鼻子，他已經做好了任何準備。

　　老人卻非常輕松，“而很巧的是，周將軍，你的父親也叫周子昂吧？”

　　周佳一的動作很快，在一眨眼的功夫后就已經拔劍出鞘，劍指老人，劍鋒距離老人更是只差分毫。

　　“我勸你不要聊我父親，否則你會后悔的?！敝芗岩焕淇岬难凵耥樦鴦ι韨飨蚶先耍谌魏稳丝磥磉@都是一頭兇猛的野獸的必殺之心。

　　但老人卻絲毫沒有展現出驚慌，“誒，周將軍這是干什么。我找你更重要的事并不是這個，而是告訴你一個你一定更感興趣的事。”

　　“哦？”周佳一半信半疑。

　　老人聽出了周佳一的猶豫，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成功了，“在整場戰斗中，崇平守軍有多次機會可以完成突圍，但都被李世筠叫停。事實上，在承秦軍隊打掃戰場時，最后沖陣的，只有十七具尸體。”

　　“十七？”周佳一心中的疑惑，似乎被這個數字全部解開，“不會的，李將軍乃是棟梁之才，不可能的。”

　　老人早就料到了周佳一的反應，“周將軍，你好好想想圍繞這場戰爭所發生的一切吧，哪一件蹊蹺的事不是只有中郎將可以做到？就算不是，也怕是得到應允的吧。但如果是默許，那為何最后發現了十七具尸體而不是更少呢？接受這個事實吧，周將軍?！?p>　　周佳一感到了晴天霹靂，并不是因為一個完美形象的崩塌，而是因為自己的父親與家人曾經無數次找到了活下去的可能性，卻都被這個人給親手捏碎。

　　此前，他一直相信李世筠，因為他的光環。在自己成為了中郎將后，他更加理解了李世筠。但到現在，一切都不再成立了。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崩先艘话咽滞崎_一直對著自己的劍，周佳一的手上已經沒有力氣，“你知道李世筠的兒子是誰嗎？”

　　周佳一的眼里一震，“李朝卿？”

　　老人沒有說話，但是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周佳一垂下手，“我問你，既然朝廷的官方文書如此記載，那么表明朝廷知曉這件事，卻為何依然如此？”

　　說到這個，老人有些憤懣，“因為朝廷需要面子，天子更需要面子。只要結果是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因為面子，那些忠烈就應該死的如此不該，還要被劃在一個叛徒的名下？”周佳一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改口了。

　　老人轉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也不全是。你為官多年，這其中的種種，想必你也深有體會?！?p>　　周佳一自然知曉，以他的文韜武略，區區一個中郎將顯然是屈才了，但就是因為他的性格里多了那么一分“不近人情”，他一直沒有得到晉升的機會。

　　老人見周佳一的眼里漸漸失去光澤，心中已十拿九穩，“周將軍，現在這一切你都知道了，怎么樣，是不是該回報我了？”

　　周佳一回過神，再次舉起劍，“我可沒說這是筆公平的交易?！?p>　　老人冷冷的看著周佳一，“我可沒說這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