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末面上未有絲毫動容,他負著雙手踱步到藥爐子前,接過秦珍手上的藥罐,將藥倒進碗里后,輕聲囑咐她,“這藥為二人量,你與令弟一人半碗,有固本培元之效?!?p> 她也有份,秦珍意外的瞅了眼衛(wèi)大夫。
衛(wèi)末彎著腰身,頭與她平齊,兩人距離不過幾寸,彼此間呼吸可聞,
飛眉入鬢,長而卷翹的睫毛,薄唇紅嫣,近看,竟生得比女子還美。
秦珍有一瞬間的恍惚,隨著他俯身,墨發(fā)落散到肩頭,遮了他視線,她輕輕探出手,想幫他拔到背后。
“好看嗎?”衛(wèi)末開口,站起身來,順手將頭發(fā)撩到身后。
秦珍想也不想便答,“好看。”
“亦然?!毙l(wèi)末笑道,“菜做得不錯,味道甚得我心,明日繼續(xù),另外,我最近上火,辣椒放少些,還有,我想喝湯。”
嘖,長得好看的人都這么愛使換人嗎,風純和鳳陽世子如是,但一個是付了銀子,一個要還人情,衛(wèi)大夫呢,她自己付了銀子不說,還得倒貼勞力。
秦珍瞅著衛(wèi)末,好想問問,他怎么能那么理直氣壯要求她做這做那,然后,這一瞅,便看到對方酡紅的雙頰……以及,不時抿起而發(fā)腫的唇角。
都腫了呀,看來,那辣椒的威力不小。
不過,秦珍又有些愧疚,畢竟,她剛做了壞事作弄人家,人家不僅不生氣,態(tài)度還很可親,她呢,卻為些評小事故事使壞,兩相比較,倒顯得她小肚雞腸。
算了,下次別那么小氣了。
看看手中藥碗,秦珍不敢下嘴,中藥苦,她上輩子就領(lǐng)教過,真不想喝,不如拿回去,到時侯喝不喝還不由自己。
“衛(wèi)大夫……”
“快喝,我在里面多加了甘草,沒多苦。”衛(wèi)末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將她的話堵在嘴里。
秦珍擰起眉心,心說,蒙誰呢,聞這味就知道藥有多苦,她又不是小孩子,聽他說句不苦就能被騙過去。
“喝吧,這兒有怡糖?!?p> 一只寬大的手掌心里躺著一塊褐色的方塊,和潔白的手心形成艷明的對比。
秦珍看看糖,再看看衛(wèi)大夫,對方面帶輕笑,眼露促狹。
好吧,后路都被堵死了,不就一碗藥嗎,她喝。
秦珍呼了口氣,一揚脖,碗中藥盡入腹中,“嘔—好苦,你騙人?!?p> “呼~呼~苦死了?!?p> 秦珍大力的呼吸,極力壓制胃里苦到反胃想吐的強烈感覺,嘔,蒙苦大夫,說什么加了甘草,屁,絕對絕對沒加。
難道五郎這兩天喝的也是這樣的苦藥,哎,可憐的弟弟,只怕治好病,也會落下喝藥的陰影。
秦珍覺得弟弟那么小,打從娘胎里出來就吃苦,昨兒受驚,現(xiàn)在還要天天喝這種苦藥,頓時心痛極了,藥也不要了,抱起弟弟就想走。
“慢,”衛(wèi)大夫喊住她,捏住她下巴,將怡糖塞進她嘴里,悠悠開口,“禮尚往來而已,好好品品。”
初時,秦珍未聽出他話的意思,對衛(wèi)大夫道了句謝,出得門,靈臺突然清明,也才回過味,那句禮尚往來的深意,感情他是報她在菜里放辣椒的仇。
小肚雞腸,心胸寬廣什么的,果然是她多想。
秦珍郁悶無比地回到客棧,剛一進門,二郎興奮的撲過來,雙手高興抓著她的手,“妹妹,先生收下我了,收我了,妹妹,我可以讀書了?!?p> “真的,這么快,幾時報名進學?”
“明天,先生說報名已過了,他讓我插班進去,還測過我的水平,夸我勤奮用功,天資也不錯,假以時日,只要我用功,考秀才不是問題。”
秦珍睜大眸子,眼中閃過巨大的驚喜,她就說,兄長自幼聰慧,阮氏親自替他啟蒙,這么些年,兄長也努力,縱然不進學,他也有自學,不曾懈怠,果然努力的人總不會運氣差。
她立即追問,“先生還說其他的了嗎,進學需要備些什么?”
二郎點頭,“說了,束修二兩,自備筆墨紙硯,若是住宿,還得加五百錢的食宿費用?!?p> 秦珍聽了笑道,“倒不算貴,小弟的藥錢花去九百兩,還余下一百多兩,銀錢足夠了,我現(xiàn)在就去置辦你需要的東西。”
讓兄長好好在客棧照看小弟,她則出了客棧,街上晃了會,從需要的書包筆紙,上學需要穿的衣袍鞋襪一應(yīng)買了個齊全。
除此外,秦珍又給先生另備了禮物,為了表示誠意,她在酒坊買了上好的桂花釀,四色干果糕點,兩匹布料。
想想覺得似不夠,她又花了十兩銀子,給先生買了方硯臺,如此,五十兩銀錢已花盡,她才返回客棧。
二郎看著一桌東西,臉上有些擔心,“妹妹,不需要這么多,銀錢還要省著花用?!?p> 秦珍滿不在乎,擺擺手,“哥哥不必擾心,銀錢的事我有辦法,你只管讀書,給自己爭一口氣,你記住,妹妹將來還需要哥哥當靠山呢?!?p> 二郎想問妹妹如何賺錢,但妹妹一腔熱枕,他眼眶發(fā)熱,只好說,“我,我會努力讀書,給咱們爭口氣,以后,誰也不能欺了我們?nèi)?。?p> “這才對嘛,你心里明白,我就不多說了。”
秦珍拿起一盒糕點,放到桌子中間,“跑了半天,我都餓了?!?p> “要不要讓小二送飯食上來?”
“不用,時辰還早?!?p> 二郎點頭,他上前收拾好東西,抱過五郎坐下。
五郎很安靜,一句話也不說,二郎看了五郎一眼,疑惑道,“小弟的病大夫怎么說,這兩天,話都說得少了許多,也沒往日活潑?!?p> “可能是余驚未消,沒事,過段時間,等他忘了就好了?!?p> 秦珍心里也有隱憂,但不想兄長也跟著擔心,就沒多說。
也怪她那天不夠堅定,明知林子里不妥,仍然前往,害了五郎不說,唯恐他留下什么后遺癥。
搞定了兄長上學的事,秦珍心里落下一樁大事,人從里到外都透著輕松。
因小弟的事,她走不開,進學的事,只能兄長自己去跑。
進學的第一天,二郎就說當天回不來,鎮(zhèn)上離錢吳村有近三十里路,一來一回,頗費時間,只好頭一天去,第二天傍晚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