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說什么都已是徒然，葉波心從Demon的神情里感受到了這一點。

　　他渾身繃緊，像蟄伏而起的蛇一樣，眼里閃爍著熾烈的光芒。這條蛇已經弓起背脊，隨時都可能帶來致命一擊。

　　葉波心不再猶豫，奮力向門口沖去。

　　只一瞬間，Demon就跨到了她面前，用結實的肩膀堵住了出口。

　　動作像閃電一樣迅速——他一把將門反鎖了。

　　下一秒，葉波心的身子被推倒在淺色真皮沙發上，Demon欺身壓了上來，兩手鉗緊她的雙肩。他向葉波心俯下頭去，冰冷的唇像鉛塊一樣壓在了她的唇上。

　　氣憤涌遍全身，葉波心的臉像火燒似地通紅。她拼命反抗、抵制，她的掙扎卻更加刺激了Demon。就好像獵物反抗得越激烈，獵人會愈發瘋狂。

　　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節奏。但是葉波心周身是如此柔軟，裙子順滑的面料襯托出她窈窕動人的曲線。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猛擊胸腔。

　　這是最后一次了，就讓我貪心一點吧。

　　葉波心的羞辱感和激憤越發強烈了。

　　她抓著Demon的手臂，指甲深深摳進了他的襯衣里，但是他沒有絲毫放松。Demon依然沒有退縮。

　　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這是屈辱忿恨的淚水，還是因為對他的失望而感到的心痛？現在，葉波心已沒有心思去辨別。流著淚的臉，同時打濕了那張貼近她的，Demon的臉龐。

　　他倏然停止了一切。覆住她的嘴唇逐漸抽離開。Demon雙臂撐在她的頸側喘息著。

　　然后，他抬起眼凝視著她。如果可能的話，他的眼底好像掠過一抹痛楚。

　　他又緩緩地俯下身，雙唇仍因剛才的激動而顫抖著。而這次，他只是輕輕地一吻，像蜻蜓點水般——落在她緊皺的眉心。

　　這般溫柔。甚至還有點傷感。

　　她不禁微微心悸。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猛烈的撞擊聲，不稍片刻，門被撞開。裴陌寒鐵青著臉沖了進來。葉波心扭轉頭。她從未見過師父像現在這樣情緒失控。他把冷靜和克制全都拋掉了。

　　裴陌寒一把拽起Demon，揚起手，就朝他下頜狠狠一擊。

　　Demon由于重心不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他搖搖晃晃支起身來。

　　因為擔心Demon會出手傷了師父，葉波心焦急地喊道：

　　“別，別打架！”

　　這句話如輕煙一樣散在空中。

　　裴陌寒發瘋似地又揮了一拳。

　　事情完全出乎人意料。Demon既不躲避也沒有還擊，任憑拳頭砸下，他只是消極地忍受著。不，更像是在迎接裴陌寒的攻擊。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輕蔑地笑了笑。目光轉向葉波心。

　　她被裴陌寒護在了身后。

　　Demon揉了揉嘴角的血跡，朝葉波心走去。

　　裴陌寒的手按住他的胳膊。“別碰她。你干得已經夠了！”

　　”把你的手拿開。”

　　這句話換來的結果是，裴陌寒抓起他往墻上推了過去，Demon的脊背重重地撞在墻壁上。他卻依舊笑著。

　　笑容消散后，他繼續走向葉波心。

　　“讓開。”

　　“你怎么還敢……”裴陌寒透過牙縫低吼道。

　　“我說讓開。”

　　“不要！”眼看師父的手握成了拳，半揚在空中，葉波心急切地喊了出來。

　　裴陌寒望了她一眼，最后順從地垂下手臂。

　　Demon終于如愿走到她面前。

　　他的唇貼在她的耳畔，她幾乎能聞到那血腥的氣息，夾雜著他身上清香的氣味。

　　“你得到你想要的回應了。”

　　這句話輕如縹緲，葉波心還是聽到了。她目送著他轉身，系上了襯衣胸口的扣子，然后朝門外走去。

　　張玉凝突然氣勢洶洶地出現在門口。

　　啪！一個巴掌像一陣狂風似地掃過Demon的臉頰。怒氣攻心耗盡了她的氣力，她使勁地喘氣著，目光駭人地瞪著Demon。周圍聚集的人慢慢多了，每個人都屏息著沒有出聲。

　　Demon只是眉宇深鎖，面部肌肉紋絲不動，他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你還好嗎？”裴陌寒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葉波心猛然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他竟然當著眾多賓客的面為了她和Demon打架。而且就在他的婚禮上！她回眸驚愕地看著他，現在所有人的眼光開始轉移到他們身上。

　　裴陌寒脫下自己的禮服外套，毫無顧忌地，裹緊在了她的肩上。人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然而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準確地說，慢慢襲上心頭的是一種歉疚的感覺——她間接地毀了他的婚禮。葉波心懷著自責，喃喃地說：“總經理。我……”

　　“不是你的錯。”他斷然地說道，同時回頭看了下他的母親。“讓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毋需更多的語言或動作，所有人都理解了話語里不容分說的意思。裴陌寒一手摟著她，帶著她離開了。

　　知道她晚上沒吃什么東西，他看著她吃下一小盤蔬菜，一碗現熬的海鮮粥后，才送她回家。

　　葉波心淋好浴，換了身衣服，一下子撲到床上。

　　熱水浴使她恢復了清爽的感覺，隨之而來的，頭腦也更加活躍了。她開始回想今晚發生的事，一幅幅畫面像播放幻燈片似的，展現在眼前。最先閃現的是她和師父在樓下分別的情景。裴陌寒的臉上寫滿了掙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隱隱約約地，她知道是什么，可是誰也沒有說出來。原因何在？為什么她匆匆地就道了聲再見，匆匆地就跑上了樓？

　　畫面里緊接著出現的是，Demon嘴角的淤青。最后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故意演這場戲，給裴陌寒看的嗎？故意破壞他們的婚禮，為了她嗎？葉波心簡直不敢這么想，可是當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里，最后侵入她的每一縷思緒時，她的行動又走在了頭腦的前面。

　　她抓上鑰匙，就跑出了房間。

　　開始，她只是義無反顧地向前沖，為這個夜色添了唯一一縷奔跑的身影。到半路的時候，她放慢了腳步，稍微喘口氣，又慢慢小跑起來。她就這么快步來到他家門前。

　　Demon不在家。

　　葉波心按了門鈴，沒有人回應。月亮的清輝投射在這幢房子上，顯得孤零零的。

　　她把頭埋在膝蓋里，等啊等，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腳步聲。

　　Demon從遠處就看到了她。

　　葉波心穿著淺藍色的襯衫和白色長褲，兩只胳膊抱著膝蓋，蹲坐在涼涼的水泥地板上。

　　要是知道她過來找他，他一定不會在她住的街區附近徘徊良久。

　　葉波心抬起頭，風吹得她的臉蛋紅撲撲的。

　　Demon皺眉：“不是知道密碼嗎？為什么等在外面？”

　　她沒有答話。

　　Demon繞過她，往屋里走去。

　　葉波心沒有跟上。

　　“進來吧。”他說道。

　　真是太唐突了，就這么毫無目的地跑過來。葉波心連忙搖頭：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Demon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他松開手，低頭看著她。“這次你美夢成真，多虧了我的幫忙，你是不是應該好好報答我一下。”

　　“你今天是故意這么做的？”

　　Demon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左手掌在右手的戒指上畫圈。默思片刻，他說：“這個星期五晚上，我在家等你。”

　　“你家？”葉波心訝異地問：“來干嘛啊？”

　　“你只要告訴我你答不答應。”

　　“哦，好。”她呢喃道。

　　Demon微微點了點頭，開始解下脖子上掛著的一條細細的銀鏈子，又摘下戒指，指尖優雅而輕巧地將戒指穿過項鏈。他走近葉波心。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讓她背對著他。

　　Demon將她后頸的秀發攏起，葉波心不自在地朝前挪了一步。

　　“別動。”

　　她一臉木然地定住了。低垂下眼睛，一條光滑潤澤的戒指墜子躺在她的脖頸上。即使在門口透出的暗淡的燈光下，依舊從內里發出柔光。

　　葉波心正要開口拒絕，Demon封住了她的話。“戴著它。”他緩緩地說：“就當，就當是還我的一個人情。”

　　這枚戒指掛在她胸前，離她的心最近。Demon盡管暗自恥笑著自己，卻仍然希望會有這么一天——她會把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