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怒吼,草原的天空陰云密布。天上的云隨著狂風的吹動不停地變幻著各種形狀,波譎云詭。
白馬灘水草豐美,正是上次赫連雄心攻擊阿史那部失敗后被奪走的那片草場。廣闊的綠草在勁風吹動下此起彼伏,像洶涌的海浪。風吹草低,能看到肥滾滾的牛羊在悠閑自得地吃草,還能聽到牧民騎在馬上的放聲歌唱。
這一派和平寧靜的生活很快被打斷了。
五百赫連部的鐵騎像風一樣疾馳而來,騎手在馬上彎弓搭箭,鑌鐵打造的箭頭閃著寒光:“大汗有令!自今日起,這片草地重新屬于赫連部了!”
箭支“嗖嗖”射出,不斷有阿史那部的牧民中箭,發出痛苦的慘叫。有些直接騎在馬上的牧民見勢不妙,趕緊催馬逃走,向他們的可汗阿史那丹報信去了。
鳳凰王朝皇帝的諭旨中說得明確,讓阿史那部歸還白馬灘草場。赫連鐵力讓人帶著皇帝的諭旨去找阿史那丹談判,意圖索回草場。阿史那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阿史那丹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對使者說:“草場是我憑本事奪來的,沒有主動送出去的道理!你們赫連部有本事就自己再奪回去!”
使者怒道:“皇帝明令你們歸還草灘,你們卻抗命不遵!你這是不把皇帝的命令放在眼里!”
阿史那丹干脆將皇帝的圣旨從使者手中搶了回來,撕個粉碎還扔到地上用力踏了幾腳:“少拿皇帝的圣旨來壓我!虧你還是草原上長大的柔然人,竟然在心目中把鳳凰王朝的皇帝放得高高在上!你配不上柔然人祖先的榮耀!赫連部都是你這種對南朝卑躬屈膝的人嗎?”
鼎鼎大名的光德汗是阿史那部的首領,阿史那丹的祖上。他忘不了祖先的榮耀,跟赫連部的首領一樣也有著一顆想統一草原的雄心。只是,阿史那丹比較低調隱忍,野心隱藏得很深。他知道宇文部和莫提部相對來講實力較弱,不具備與他爭雄的實力,故而刻意拉攏兩部,同時注意維持與北寧節度使邵權的關系,將主要的精力放在對付赫連部上面。只要干掉了強大的赫連部,那兩個小部很容易就讓他們臣服了。不過,有些事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容易。比如宇文部和莫提部對阿史那部恭敬有加,其實他們對赫連部也是如此。在兩大強部沒徹底分出勝負之前,他們可不敢輕易站隊,只能維持兩邊都不得罪的態度。至于邵權,這個老狐貍的心思就更不用說了。
使者氣得說不出話:“你,你竟敢撕毀圣旨?不怕皇帝發兵問罪么?”
阿史那丹冷笑:“你們赫連部連皇帝的圣旨都保護不好,實在是太沒用了!皇帝是不會在意沒用的人的感受的!另外,你怎么知道圣旨是我撕掉的呢?”
說完之后,阿史那丹用力一拍座位的扶手:“來人!把他推出去砍了!首級讓副使帶回!”
赫連鐵力感受到了堅決的拒絕和莫大的侮辱。既然人家不愿意主動讓出,那就只好自己親手去奪了!副使回來后,赫連鐵力立即發布了總動員令,準備著手武力收復失地。一切準備停當后,這天早晨,赫連鐵力就派了五百騎兵趕赴白馬灘草場。因為阿史那丹斬殺使者在先,所以赫連部騎兵對阿史那部的人毫不留情。
阿史那部的牧民或被殺或逃走,騎兵首領指揮部下將敵人的牛羊作為戰利品往自家的方向趕。但他們很快就遇到了阿史那部的大部隊。
阿史那丹斬了使者撕了圣旨,就已經下定主意與赫連部開戰了。副使攜帶那顆被砍掉的頭顱剛走,他也立即著手整軍備戰。他撕了圣旨可以賴在死去的赫連部使節身上來個死無對證,但鳳凰王朝天子同意赫連鐵力收回舊地的意思他是知道的。所以他雖然備戰,卻沒有主動進攻,只安排了一支五千人的騎兵隊在白馬灘巡邏。他等的就是赫連部主動攻擊的機會,這樣,他再去打赫連部就屬于自衛反擊,無論將來面對朝廷或北寧節度使他都有話說。他知道,赫連鐵力既然通過談判的方式收不回土地,那早晚肯定要打,這個機會一定會來!現在,機會真的來了。他早就叮囑過這支五千人騎兵隊的隊長兀魯:一旦赫連部的人先發動進攻,可以立即還擊。現在,逃命的阿史那部民眾遇到了巡邏的兀魯,迅速向他匯報了情況。兀魯自然毫不猶豫,揮兵追殺赫連部騎兵。
赫連部五百騎兵趕著牛羊是走不快的。很快,他們被阿史那部的大軍追上。他們立即舍棄了牛羊逃命。阿史那部的騎兵現場分成了若干個小隊,分割穿插包圍,竟然將這股騎兵幾乎全殲,僅有不到十騎逃回赫連鐵力的牙帳。
將赫連部騎兵全殲后,兀魯令旗一揮,五千輕騎馬不停蹄繼續向前殺去。
“報告大汗,我們遭遇了阿史那部的大隊騎兵,全軍覆沒了!敵人正在追擊而來!”五百人騎兵隊的首領屁股上還插著箭,一瘸一拐地跑進可汗牙帳,氣喘吁吁向赫連鐵力報信。
赫連鐵力也已經做好了全面戰爭的準備。只是他沒想到阿史那丹竟然也準備好了!聽聞敵人輕騎兵急速來襲,他趕緊通知手下將領開會。
“哥舒天,緊急點齊五千騎兵,立刻趕往鵬棲山方向,務必擋住阿史那部的攻勢!”赫連鐵力先給哥舒天下達了命令。這人雖然脾氣直,沒什么心思,但的確是一員虎將。
赫連鐵力本以為阿史那部奪占了草場,是占便宜的一方,不會主動進攻的。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意料。戰端一開,他就極為被動。草原上騎兵來去如風,如果他還沒組織好兵力,敵人的輕騎兵殺到自己的大本營,將赫連部的首腦一鍋端,那就一切都完了。所以他緊急命令哥舒天先去擋住兀魯的騎兵,再從容布置接下來的戰事安排。當然,此刻赫連鐵力尚不知阿史那部那支騎兵的指揮官是兀魯。
“是,大汗!”哥舒天領命而去。
“仆固忠!斛律輝!”赫連鐵力繼續點將。
“在!”仆固忠和斛律輝同時出列,朗聲應答。
“你二人點齊一萬兵馬,趕往百花沼澤南部布防!”赫連鐵力有條不紊地下令。
“是!”仆固忠領命,轉身出了牙帳。
“其余諸將隨我出征!賀拔泰留守本部!”赫連鐵力下達了最后的命令,將掌中捧著的頭盔戴到頭上,一邊系好系帶,一邊邁步走出了牙帳。身后將領也紛紛跟著他出去。
之前,赫連鐵力對于如何攻打阿史那部在心里已經有了初步的籌劃。突然聽到阿史那部大部隊來攻,他初時有些慌亂,畢竟這是赫連雄心死后他第一次主持全盤。待哥舒天領兵出擊,他知道至少能擋住這次意外攻擊之后,就定下心來按照自己之前的謀劃布置戰術了。
“大汗!”赫連鐵力剛剛走出牙帳,一個久違的女子聲音遠遠地傳入了他的耳鼓。他扭頭一看,正是花朵朵。
與銀右分別的一瞬間,花朵朵站在洛水岸邊,望著滾滾東逝的河水,對自己的前途命運一片茫然。她之前在南方有個家,但她的腦海中明確地記得,那個家已經被戰火徹底抹去。她在洛京東郊也曾有個溫馨的家,還有熟悉的鄰居和即將婚配的未婚夫,但這個家也被勇毅侯無情摧毀。她十年來從事的是秘密殺人工作,交際少沒朋友不說,連昔日的同事也已經變成了追殺自己的敵人。而除了這些之外,自己在世上竟然沒有任何親人,沒有任何朋友。
天地很大,世人很多,花朵朵卻在一瞬間感覺到無盡的孤獨。今后該何去何從?
忽然,花朵朵想起了一個人,就是塞北草原上的赫連鐵力。這是還活著的唯一的關懷過她照顧過她讓她感覺到溫暖的人。作為一個女人,此刻她最需要的東西其實非常簡單,就是一種被呵護有依賴的感覺。她回味著兩人相處的那不長時間段內的點點滴滴,臉上浮起了發自內心的笑。她決定去找他。想到去找他,花朵朵心中還有一絲絲內疚。自己曾經刺殺過這個男人,還好,他不知道。那就永遠瞞著他好了,只要以后不再害他就是!
花朵朵來到赫連部駐地時,正是兀魯帶兵攻向赫連部的緊急時刻。雖然有些部眾認識花朵朵,知道她是大汗的朋友,但牙帳內正在召開緊急軍事會議,是不可能讓她過去的,就遠遠地攔住了她。
此刻,她看到赫連鐵力出來,趕緊叫他。
赫連鐵力走向花朵朵,臉上露出略帶歉意的笑:“我有軍事要務在身,不能陪你了。”
然后他轉身向身邊的一位隨從:“我走了!你把花姑娘安排好。”
花朵朵關切地看著赫連鐵力:“我知道你要去打仗了。我可以跟你去嗎大汗?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我可以在戰場上保護你!”
赫連鐵力臉上浮起不悅,馬上又哈哈大笑:“我堂堂赫連部大汗,還需要你這個小女子的保護嗎?”
“你就等著我凱旋的消息吧!”他上了馬,帶著身后的將領匆匆離去。
那名負責安排她的隨從半彎著腰,恭敬的語氣說道:“姑娘,您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