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靈兒本不知道六哥說那句話的緣由，這下卻也已猜到了八九分。

　　她看著老五的背影，緩慢卻又毅然決然的樣子……

　　六哥，我該怎么辦?

　　就在巫靈兒猶豫之時，一聲清脆的“靈兒姐姐”在耳邊響起……

　　一個小小的圓滾滾又軟軟的東西砸到她頭上。

　　巫靈兒伸手把它抓下來，“臭臭？”

　　臭臭興奮地在她手上跳，“我終于找到你了……”

　　神情一轉，臉又皺了起來，“靈兒姐姐，我們快點離開這里吧……她……追來了……”

　　巫靈兒看著臭臭的模樣，覺得它似乎知道什么。

　　但是暫時也沒問，轉身跑也似的追上老五，“老五……”

　　老五停下腳步，有些惱怒，“不是讓你……”

　　話沒說完，巫靈兒就將他推到了一邊——

　　一個巨大的碎石人一拳打在旁邊的樹上！

　　“你是逃不掉的！”

　　石頭人的聲音沉悶，兩個拳頭又揮了過來，眼看著巫靈兒就要被兩個巨大的拳頭砸碎……

　　**

　　不遠處的樹下，冷無殤冷著臉看著身邊一個男子匍匐在地。

　　“誰給你的膽子？”

　　冷無殤聲音極低，一字一句都帶著怒意。

　　那男子顫顫巍巍，“屬下……屬下自己的主意……屬下是為了……”

　　“哼～”冷無殤不聽他的借口，“再借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會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他微瞇起眼，“那幾個老東西膽子越來越肥……這笛簪豈是他們能碰的東西？”

　　“君上為那女子已多……多次犯了規矩……若是君上的身份被發現……”

　　男子越說聲音越低，顯然不是個膽子大的，這番話也定不是他自己說得出的。

　　冷無殤怎會不知！

　　他握緊手中笛簪，冷聲，“你去告訴那幾個老東西，若是她有任何一丁點意外，我絕不輕饒！”

　　男子也知冷無殤口中的“她”是誰，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巫靈兒，低頭斂眉應了聲“是”。

　　冷無殤要離開，男子卻還跪在地上。

　　“怎么還不走？”

　　男子咽了口口水，壓抑住自己的膽怯，開口，“君上，屬下冒死請求君上，莫要為了一個女子泄露了身份，讓族人再次陷入險境……”

　　冷無殤斜睨了他一眼，未語，拂袖離去。

　　似乎還低喃了一句，“但我也不能讓她再陷入險境……”

　　男子看著冷無殤的背影，眸中神色復雜。

　　半晌，方才離去。

　　**

　　巫靈兒這邊，碎石人的兩個拳頭就在碰到她的時候，冷無殤將她抱起來飛出去幾步遠。

　　石拳砸在地上，揚起一陣灰！

　　巫靈兒愣愣地看著冷無殤——

　　依然是白紗覆眼，清冷卓絕的樣子！

　　她上一刻還想說“謝謝”，下一刻卻看到石拳砸在老五身上，鮮血飛濺，而冷無殤卻無半分動手的意思！

　　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老五，掙脫了冷無殤的手，跑了過去。

　　“老五，老五你說話……”她緊張地搖著老五。

　　老五卻沖她笑了一下，“我沒事……”

　　氣息奄奄，虛弱如游絲。

　　“你……你先別動，我帶你下山，我們下山……大夫可以救好你的，你不會有事的……”

　　巫靈兒說著將老五扶起來慢慢放到自己背上。

　　石拳見狀又朝這邊砸了過來，冷無殤在它落下之前一揮袖，便將那石人化為塵末隨風吹散了！

　　巫靈兒看著那些四散紛飛的塵末，又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半拖半拽地拉著老五往山下走。

　　臭臭也看了一眼冷無殤，眼神復雜，隨即也什么都沒說地耷拉著耳朵跟上去，用自己微弱的力氣幫忙拽著老五。

　　冷無殤眸光一滯，拿著笛簪的手微緊，向來行事利落果斷的他此時卻有些無力感！

　　他知道巫靈兒那個眼神的含義！

　　但是……

　　他右手撫上眼睛——

　　他不可以干擾人世間的事！

　　否則……

　　他嘆了口氣——

　　若他不是這個君上該多好！

　　之前為救巫靈兒，他已經多次背了規矩，那些人已經開始尋著他的氣息找來了！

　　他眸光微轉，看著巫靈兒的背影，終是跟了上去！

　　**

　　巫靈兒拖著老五艱難地前行，就連臭臭也有些吃力地大喘著氣。

　　“老五……老五你別睡……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你回我一句吧……你‘嗯’一聲也好……”

　　老五在她身側輕輕“嗯”了一聲。

　　巫靈兒緊張的心終于放松了些。

　　“你……把我放開……”

　　“不行，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救他們的……至少……”

　　她想到蘇木顏和白默娘，“我認識幾個很厲害的人，等我找到他們，我們一起去救……你不可以再死了……”

　　“你……帶我去見他！”

　　巫靈兒看著他，明白過來。

　　“好！”

　　原本不算遠的路程，因為老五的傷勢，也走了大半個時辰。

　　臭臭一臉皺巴巴的想說話又不好說什么。

　　冷無殤則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原本年老的木樁，此刻卻已化為一團焦炭。

　　巫靈兒來過好幾次，肯定是不會走錯的，“怎么會這樣？為什么被燒了？”

　　老五看著那個已經焦黑的木樁，不語。

　　“靈兒姐姐，我們還是快走吧……我……我總覺得這里很危險……”

　　臭臭趴在她肩上，努力地縮著身子來減少自己的不安感。

　　巫靈兒蹙眉，喊了幾聲“六哥”。

　　就在要放棄的時候，木樁上突然憑空燃起火光，而且蔓延極快，木樁周圍不過片刻便滿地火焰，詭異地讓其中那個焦黑的木樁在火光中搖曳得像個孩童模樣。

　　巫靈兒等人退后幾步，只見火光中間的那個孩童向她們伸出手，口中說著，“快走……快走……”

　　“六哥？”巫靈兒一驚，也不顧火在燒，就要跑過去救人。

　　卻被老五拽住。

　　她看著他，“那是……”

　　“他已經死了！”

　　老五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

　　不知道他是強作鎮定，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巫靈兒轉過頭，只看到那個孩童模樣的影子漸漸散去，耳邊“快走”的聲音也漸漸消散。

　　趁巫靈兒失神，老五用力將她往后一推，便推到了冷無殤身邊。

　　巫靈兒驚愕地看著他，“老五……”

　　后者身邊的火焰越發囂張，眼看著已經燒到了他的衣襟。

　　他看著巫靈兒，小聲說了兩句話，轉身任由火海將他吞沒。

　　巫靈兒聽到了，他對她說——

　　“讓我去當面對他說一句對不起吧！”

　　巫靈兒看著火勢蔓延開來，火光映得她的臉緋紅，連帶著眼睛也是紅的。

　　昨日他們還在歡快地曬草藥，在桌上搶吃的，在討論迎春樓的戲班子，說他們是她的兄長……

　　怎么今日……

　　都死了呢？

　　還有六哥——

　　她幾個時辰前不是還在跟他說話的嗎？

　　他吃東西的樣子就像一個孩子……

　　他還說，讓她幫忙照顧他弟弟……

　　可是，這才過了多久？

　　一個個的……

　　為什么都死了？

　　她腦中紛亂，心尖一下下抽痛……

　　雙手捂著心口，仰頭“啊”的叫了一聲……

　　聲音在萬靈山中蕩起一陣漣漪，所有靈獸都被驚醒，一股腦地朝著萬靈山深處奔去。

　　臭臭被巫靈兒的聲音嚇到，腿一蹬，跳到冷無殤身上，卻被冷無殤身上那股子透骨的寒氣嚇退，連忙躲到后面的樹后面去了！

　　待巫靈兒的聲音停下來時，她的臉上有個紅色印記若隱若現，眼中的紅透著瘆人的威脅氣息。

　　冷無殤蹙眉，剛想施法將她弄暈，后者卻右手一揮，憑空化出一把劍，架到他脖子上。

　　聲音低冷，帶著怒氣，“你為什么不救他們？”

　　她一步步逼近，冷無殤怕那劍不小心傷到她，只得往后一步步退。

　　“你不是很厲害嗎？你為什么不救他們？”

　　巫靈兒手一動，朝著冷無殤便一劍砍了下去，冷無殤也不躲，讓劍直直在他胸前留下一道傷痕。

　　巫靈兒繼續緊逼，“你為什么不躲？你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是螻蟻，只有你最強大，所以你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

　　又是一劍，比上一劍更用力，更深。

　　冷無殤卻依舊什么都不說，只是心痛地看著她。

　　巫靈兒看不到他的眼，只覺得他一副冷漠的樣子，怒火便更甚。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說啊，你說啊……你為什么不救他們？你不是想要我永遠陪著你嗎？你去，去救他們，我就永遠跟你在一起！”

　　冷無殤眸光一動，但是看到她臉上若隱若現的紅色印記，便又黯淡了下去！

　　“他們……已經死了！”

　　巫靈兒看著他——言外之意就是他救不了！

　　她冷笑，“已經死了？”

　　握著劍的手垂下，看著身后的火光，“是啊，已經死了……”她笑，聲音詭異，片刻之間，卻又肅冷起來，“幾個時辰前，他們都還沒死！”

　　她看著越燒越旺的火海，手中的劍消失，腳步不自覺地往火中那邊走去……

　　冷無殤趁她不注意，手指微彈，巫靈兒身形就頓在原地，臉上的印記與眸中的血紅也立馬消去。

　　皺起眉頭，看著冷無殤，“冷大哥……”

　　身子卸了力，墜入冷無殤懷中。

　　后者蹙眉看著她——

　　她這是，要蘇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