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國憂民的好知縣李升平,就這么在家里度過了單調乏味的嘉靖二十五年的冬天,夜里要繼續被青符壓榨,白天要忙碌亂七八糟的事務,而不管是馬百濟還是寧波知府的奏折也都石沉大海,一切都好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嚴嵩依然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徐階依然隱身于陰影里窺視著嚴嵩的要害,卻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新生的幼虎正在磨礪爪牙,等待著自己登場的時刻到來,于是,嘉靖二十五年就這么悄然的過去了,隨著冰雪融化,枝頭柳梢開始有黃鸝鳴叫,嘉靖二十六年的春天到了。
春耕開始了,隨著一聲鞭花炸響,幾十頭牛拉著犁頭前進的場面是壯觀的,李升平一身官服,頭戴著烏紗帽,手扶著犁頭在表演親耕,看著周圍百姓們發自內心的歡暢笑容,腦海里思緒萬千。
甬城縣一個冬天來的變化還真不小,首先是民兵團終于是徹底的解散了,一千二百兩銀子的賞錢送來之后李升平一分沒拿,全部發下去了,但是仍然是怨聲載道,不只是那些新兵們不滿意,就連那些老兵們都不樂意了,這些人能夠堅持不懈的勇敢作戰,一來是李升平的個人威信,二來很重要的就是把倭寇當成了一個個會動的銀元寶,現在一看拼命殺敵得不到應有的結果,這些一直堅持著的老兵們也都喪氣了,甚至于他們主動的交出了自己原本視之如同珍寶的狼筅,用狼筅的鐵料來打造了農具,于是一個冬天過去,民兵團就徹底的煙消云散了,兩位頭領王虎程龍現在正式的成為了衙門口快班和壯班的班頭,快班負責縣內的緝賊補盜,壯班負責縣內的治安調停,和負責縣衙公務來往的皂班班頭二牛一起努力下,讓甬城縣的三班六房完全的運轉了起來。
甬城縣的衙役們應該是在整個大明朝的衙役里裝備最好的了,每個人都是穿青掛皂的一套緊身衣褲,腰里掛著橫刀,手里拎著火槍,甬城縣方圓百里之內盜賊絕跡。
民兵們都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身份的轉變,然后就是公社的發展壯大,隨著李升平和士紳們關系的緩和,所有的隱戶幾乎都被釋放了出來,甬城縣在冊的人口達到了三萬戶,而公社里就登記了足有八千戶,有了統一的人員組織規劃,很多事就可以著手辦起來了,公社里的男人們,被劃分了十個組,每個組有專門的組長負責管理,公社里在冊的土地都被分成了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十塊,每個組負責一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責任,現在春天來了,是時候驗證這套公社制度的可行性了。
春耕是大明朝的百姓們眼里一年里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之一,每年的春天,各地的知縣都要親農,所以李升平就難得的跟著大牛他們過來開耕扶犁了,而除了牛拉犁頭之外,李升平還看見了遠處的小塊農田里,有幾個青年人在背著犁頭往前走,一個年紀大點的老農民看李升平在看那家人,就湊過來來:“幸虧大人您有先見之明,預先買了幾十頭牛以備春耕,不然咱們就得像那些人家一樣的用人背犁了。”
看著那邊辛苦的背著犁前行的青年人們,李升平心里不是很舒服:“他們是怎么回事?”
老農又湊過來:“大人,不用理會他們,他們是自耕農,公社邀請過他們好幾次了,他們害怕公社貪沒他們家的土地,就一直不肯加入公社。”
這方面李升平也不能強求,雖然他把公社打理的非常好,可是即便如此,公社迎來大發展也是在趙家的土地就位之后,這個時代人有這個時代人的思維方式,強硬的去改變,只會讓李升平被綁上火刑架當成蠱惑人心的妖人燒死,所以李升平選擇了一條可能有點漫長的道路,他選擇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所說的話!
首先一點,李升平曾經向他們保證以后至少每個人一天都能吃的上兩頓飯,他做到了,雖然是用了一些小手段,他用抄家得來的陳糧補給了不足,也就是說去年一年,基本上可以說是李升平自己掏錢養著這些百姓的,但是不管怎么樣,做到了就是做到了,人們相信,只要跟著這個人去干,就能一天吃兩頓飯!
他保證這個冬天不會有人凍死,他也做到了,甬城縣去年冬天一共死了一百六十人,只有六十人是凍死的,全都是沒有加入公社的自耕農,而整個公社接近兩萬人只有一家三口因為燒炭取暖的時候忘了開窗戶,中了碳毒死了,他又做到了,現在可以說李升平要他們這些人做什么他們就會做,去年的時候李升平讓大家去修廁所掏大糞還有人抱怨,現在的話絕對沒有人會抱怨!
李升平還是挺滿意的,至于那些自耕農,人家有自己的田產,有顧慮不肯加入公社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不是這些原本的赤貧階級。
巡視了幾個小組的春耕現場之后,李升平來到了一塊小小的田地,這塊只有一畝見方的農田里面,大牛二牛王虎程龍都在,他們手里拿著紅的綠的辣椒討論著要怎么種:“我覺得跟白菜應該差不多,扔地里就行。”
“我覺得應該刨個坑埋進去才行!”
這些辣椒是李升平結婚的時候一個士紳送的觀賞植物,當時登記的名字是“燈籠果”,收到這份禮物之后,這些人群情激奮,認為這個士紳是不懷好意:“大人,此物色澤通紅定有劇毒!”
找條狗試了一下之后,狗子被辣的滿地打滾口水橫飛哀鳴不止:“此物讓狗口舌劇痛,可見毒性尤烈!”
王虎和程龍當時就要帶著人上門去抄家:“這廝鳥居然想要毒害大人,我去抄了他家!”
然后李升平把辣椒曬干之后油潑了,美味的辣椒炒肉熄滅了所有關于是否有毒爭論,然后就轉向了如何種植這種作物。
所以李升平就假公濟私,專門撥了一小塊土地來種植辣椒,這會兒就是甬城縣縣衙領導們在親耕呢。
“你們繼續研究,我去青符那里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