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阿勒比向前：“想想您的子民，馬兒已經不產奶了，剛出生的嬰兒沒有奶水喝，都張著嘴凍死在襁褓里，嬰兒的父母都流出了血淚，既哭喊自己的孩子，又哭喊戰場上戰死的漢子，咱們出戰前可是答應了子民，今年定讓他們吃飽飯，取得暖。可是現在咱們節節敗退，該拿什么兌現自己的諾言。”

　　眾人心中都不好受，都沉吟著不說話。

　　氣氛沉重得好似能滴下水來。大君長嘆了一口氣：“咱們與中原人議和。”

　　“什么？”眾人都是一驚。

　　“咱們與中原人議和，給他們提供寶馬，藥材，我還會將我的大女兒嫁給中原人的皇帝。”大君言語堅定。

　　“那我們就成了奴隸了，就要受中原人的擺布了。”阿勒比不可置信。

　　“咱們不會做中原人的奴隸，只是與他們達成交易，他們會給我們糧食和炭火，讓我們安全過冬。這樣漢子們就不用死在戰場上，他們就可以回去和妻子、孩子一起唱著歌放牧牛羊。”大君字字堅定，面上卻是無比地痛心：“死在戰場上的人夠多了，漢子們都思念親人了。”

　　“大君……”阿勒比還想再說，卻被敕摩比抬手阻止了：“戰士們現在饑寒交迫，敗了幾場更是無心再戰，咱們也該做出改變。不管結果是好是壞，我們總要闖一闖，如果達達神要降下懲罰，那就來懲罰我吧。大家散了吧。”

　　眾人都行了一禮，一言不發地退下了。

　　阿勒比腳步匆匆，臉色陰沉的回到帳中，抬手不耐煩地一揮，讓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柳是見著阿勒比臉色不好，走上前，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禮：“尊敬的阿勒比，可是大君沒有同意咱們的計策嗎？”

　　阿勒比點點頭，道：“倒是真的讓你猜對了。”

　　柳是微不可察地笑笑：“猜到大君的心思并沒有什么難的。中原人最擅長陰謀詭計，我就是被他們陷害才被放逐的。大君他宅心仁厚，自是不愿意有傷天和，可是這樣就會被中原人壓著打，草原子民就無法翻身了。”

　　“大君想要與中原人議和，與他們做交易，還要將我們草原上最美的花——迪蘭迦公主獻給中原人的皇帝。”阿勒比一拳頭砸在桌上，桌上的杯盞顫抖著摔在了地上。

　　柳是眼里精光一閃：“中原人的話不可信，他們慣會不守信用，只要議和，那就更加永無翻身只可能了。”

　　阿勒比眼里蘊著滿滿的不甘心。

　　“阿勒比大人，”柳是向前兩步，拉近了與阿勒比的距離，悄聲道：“大君這是將咱們整個族人的命運交托到別人手里，是跪著向別人祈求，既然這樣，大人您不妨自己做大君……”

　　阿勒比“嘭”地一聲站起來，帶倒了椅子，聲音陰沉：“柳是，這種話如果我再聽到，我就用彎彎刀割了你的喉嚨。”

　　柳是眼中有驚訝：“阿勒比大人，我不明白。”

　　“當初我小時身體不好，每日里都要喝藥，阿爸覺得我無法在草原上生存，就將我丟棄在達達山，讓我重新回到達達神的懷抱，可是大君路過的時候將我救下來，帶回了他自己的帳子，每日里親自看著我喝藥，從不嫌棄我身體孱弱。摔跤的時候我從來都是最后一名，其他孩子欺負我，大君就說雖然我摔跤比不過他們，可是我卻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聰明，就這樣才有現在的我。達達神將我拋棄，是大君將我從達達神那里奪回來的，大君就是我的達達神，我不允許任何人對大君不利。”阿勒比眼神如刀般割著柳是的皮膚：“柳是，你可明白？”

　　“我明白了，阿勒比大人。”柳是道：“可是大人，您真的就坐等大君與中原人議和嗎？”

　　“就算是真的議和，也要讓中原人吃吃苦頭，來祭奠我們戰死的勇士們。”阿勒比一拳砸在手上，下定決心。

　　“阿爸，您回來了。”迪蘭迦見到敕摩比撩起帳篷進來，就迎了上去。迪蘭迦五官深邃，長頸細腰，走起路來像是在跳一曲熱情的舞蹈。

　　“嗯。”敕摩比點點頭，問迪蘭迦：“你怎么還沒去休息？”

　　“我擔心阿爸，怕各部首領不同意阿爸的決定。”迪蘭迦將敕摩比肩上的獸皮披風解下來掛到床邊的架子上，揮手招呼侍女為敕摩比揉肩膀，自己則給他倒了杯熱乎乎的羊奶茶。

　　敕摩比將羊奶茶一飲而盡，感覺熱流從嘴巴里一直流到肚子里，全身都暖和起來：“與中原人結盟亙古未有，他們肯定會心生排斥，之前還沒有大君，但是現在也有了，我們需要改變，他們會明白的。”

　　“是啊，”迪蘭迦點頭：“每年冬天咱們都吃不上糧食，燒不上炭火，戰士們要打仗，女人要照顧老人和小孩，但是還是凍死餓死許多人，每年都要靠去搶糧生存，英勇的戰士們都死在了戰場上，生活就更難過了。”

　　“只是要委屈你去和親了。”敕摩比眼神憐愛。

　　“阿爸，如果女兒一人能救得許多族人的性命，女兒很樂意去。”迪蘭迦眼神含笑，語氣堅定，敕摩比仔細地看著女兒，見她并未有絲毫的為難之色，便放下心來。

　　“你妹妹可有調皮？”敕摩比想起自己的小女兒。

　　“阿爸放心吧，鈴蘭都很乖地在帳子里念書。”

　　“那就好。”

　　第二日一早，敕摩比就去了大帳里與眾將商議議和的事宜。

　　迪蘭迦正在帳子里縫補衣裳的時候，阿勒比就撩起獸皮簾子進來了。

　　“阿勒比哥哥。”迪蘭迦親切地迎上去：“您沒與父親一起商議事情嗎？怎么有空來看我了。”

　　阿勒比在見到迪蘭迦的時候，周身的氣質就溫和了許多：“迪蘭迦，你是真的愿意去和中原的皇帝結親，做他眾多妃子里的一個嗎？”

　　“如今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這許多年來，咱們南下都破不了關，勇士們倒是死了一批又一批，他們的命運不應該白白送到戰場上，應該與他們愛的人一起活到老，安詳地回到達達神的懷抱中。”

　　“草原兒郎們不懼怕死亡，你是草原上的花朵，應該自由的歌唱，不應該變成那黃金牢籠里的鳥雀。你若是不愿，我定然不讓你去。”阿勒比向前一步，言語里有憤慨。

　　“阿德勒哥哥，我知道你愛護我。可是草原的女兒和男兒是一樣的。我心里很樂意，阿德勒哥哥，我不覺得委屈。”迪蘭迦笑靨如花，聲音如跳動的音樂。

　　“迪蘭迦，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就是我的親妹妹。如果你要是改變主意了，你就告訴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去的。”

　　“阿勒比哥哥，就算我去了中原，達達神也在天上保佑著我呢。我會一直記得咱們從小長大的情誼，記得咱們這片草原。這片草原，阿爸、阿勒比哥哥、還有鈴蘭，你們都是我要守護的東西，你們也是我生命的源泉。”迪蘭迦雙手捧著胸口，言語誠摯。

　　“迪蘭迦，你和大君都想要守護的東西，我也會去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