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安抽抽嘴角,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走到離他不近不遠的地方蹲下,手指撥弄著自己的運動鞋鞋帶玩。
“那是你爸爸嗎?”他輕聲問。石頭的“噼啪”聲沒有中斷。
“不是。”睡過一覺,情緒比之前要好多了。
“我爸爸去世了。他是跟我叔父一樣的長輩。看到了總是有點失落的,就像別人告訴你,電影里的英雄人物都是劇本,是演出來的。”她悵然地說。
見她如此平靜地說出自己父親的身故有些意外。他動動嘴,舌頭在嘴巴里轉了一圈,腮幫子鼓了鼓:“別抱太大期待就行。”他把手里的小石頭統統往身前一丟,噼里啪啦就像是濺開了一片碎石頭花。
隨后直起身子,雙手插兜,遠眺河面:“對別人,對自己,都不要抱太大期待。人無完人,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永遠做的都是對的。”他頓了頓,眼神閃爍:“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對錯來評判。”
“所以,我們接受得了,那就理解他;接受不了,就遠離他。不要用自己的價值觀去評價對錯。期待太高,是種壓力,別人未必愿意承受來自他人的壓力。”她像是在對著鞋帶念著什么咒語一般嘀嘀咕咕。
“單指道德界限以內。越過道德的底線就不值得被理解。”他垂下眼眸,臉上無悲無喜,補充了一句卻也沒反駁她說的。
“走吧,回家了。”他雙手一拍,指縫間灰塵落下不少。
“好。”她笑笑,輕松了許多。這是迄今為止他跟她說過最多的一次話。
汽車停到樓下。他仰首望了望樓上亮燈的房間,旁邊還掛著張度佑律師事務所的小牌子。想到那天給他開門的男人。
“噢,我家的外間租給律師當工作室了,我住在里間。”她急急地給他答疑解惑。不過人家似乎對答案也沒什么反應。
她提著她的鴨子,輕快地跳下車:“謝謝你宋院長。”
他沒搭腔。看他在前方將車調頭,又原路返回消失在黃昏中,才微笑著上樓。
第二天清晨,宋文朝一身白色運動服裝扮,煙灰色棒球帽遮眼,在晨曦的微光中,關上家門,駕駛一輛jeep,往郊區的梅子山方向去。
山腳下一座小寺院,僧人們剛去齋堂。車正停在門口,負責清掃的大叔邁著穩重又略顯激動的腳步向他走來。
“韓叔。”
韓卿點頭,臉上的微笑因為驚喜來的太突然而有些僵硬:“不太敢認了,照著你媽媽的長相,認你準沒錯。”
他也穿著寺院里的大褂子,卻并非僧人,因著喜愛這里,義務打掃,兼則清心。
宋文朝棱角分明冷峻的側臉,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下,在深山的幽靜中,顯得柔和很多。
“什么時候回來的?”韓卿問。
“還沒幾天。”他恭敬地答。
“好,好。”韓卿越是滿腔情意,越不容易抒發,只化作了簡單的兩個字。
“文朝……”他抬起頭殷切地看向宋文朝,似有話要說。
“韓叔。”宋文朝打斷了他。
韓卿明知道勸不了他,也終得試試。這次不行,那就下次:“去吧,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