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莎見到約翰和伊爾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時分。雖然猜到約翰應該不在營房中休息,但畢竟她也不知道伊爾的家在哪,只好一路問過來。
敲開屋門,門后是垂頭喪氣的伊爾,雖然見到艾麗莎的時候眼神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還是被烏云淹沒了。
“你哥哥沒事吧?”
艾麗莎倒是一點不見外,直接走進房間,順手帶上房門,一臉嚴肅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看著沒什么外傷,但是……”
伊爾一臉憂郁,眼角還紅紅的,此時正兀自愣在一旁。
艾麗莎不自覺便有些氣惱,直接甩開了伊爾,無甚避諱便往內室走去。
只見內室的床上,面色蒼白的約翰半掩著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的額頭及眉角都被汗水沾濕了,顯然是承受著痛楚。
但是,正如伊爾所說,從外表來看根本沒有外傷,甚至連清淤都沒有。
艾麗莎眉頭一皺,聚精會神探出神識。
粗糙而快速地探查了一番,當即便知道了情況。
“肋骨斷了三根……”
床上的約翰聽到了有人說話,便即側過眼來,待發現是女孩時,不自覺便有些驚訝。
他正想說些什么時,大概是側身有觸碰到了傷處,霎時身子便緊繃了起來,就差把嘴唇咬破了
“好了,別逞能了,肋骨斷裂是很劇烈的疼痛,你越忍越緊繃,斷裂處對肺和肌肉的壓迫就會越大,還不如放輕松好好躺著。”
約翰聞言還想說些什么,但一瞥到女孩的嚴肅的眼神,不知怎地卻無法反駁,當下便乖乖躺正,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
“你是怎么知道我傷勢的?”
慢慢冷靜下來,感覺緩解了不少疼痛的約翰,壓著聲音問道,生怕聲音大了扯到了胸腔又引發疼痛。
艾麗莎指了指腦袋,不過,側著身子的約翰只以為是她在指眼睛。
“先說說看是怎么一回事。”
又仔細用神識探查了一邊,確認傷勢之后,艾麗莎倒沒那么著急了。
約翰猶豫了一陣子,緩緩說道。
“換崗的時候,被雷恩約架了……本來以為再贏他一次雖然不能說輕松,但也不是太難的事,沒想到雷恩進步那么大,什么武器都沒用,僅憑拳腳就打破了我進攻和防守……最后這個傷也是被他一個肘擊造成的。”
艾麗莎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我感覺你們兩差距沒有這么大啊,而且,無論是斗氣的掌握程度還是技巧的使用,都是你更勝一籌。”
約翰的面色有些凝重,緩緩說道。
“感覺像是被看穿了,無論是斗氣的起伏還是攻擊的破綻,甚至連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短板,被一個接一個的抓住。”
艾麗莎貝齒咬著下唇,眼珠一動不動凝視著遠方,腦海里則是在各種模擬及復原這場她看都沒看過的戰斗。
約翰和雷恩的比武讓她對兩人的氣勢、喜好、習慣甚至是斗氣使用都有一定的了解。約翰的斗氣輪量雖然不及雷恩,但是卻能更細致地分配及使用,使得約翰在招式變化以及力量運用上更有游刃有余,而雷恩的斗氣使用更傾向于與力量的簡單結合,簡單來說就是大開大闊、無甚章法。
如果約翰說的無差,那就說明雷恩要不是在戰斗意識或者力量運用上高過了約翰,要不就是掌握了或者看穿了約翰的攻擊或技法。但是,每個人從出生起,都會隨著時間積累自己的習慣,雷恩這種大開大闊的戰士,尤其是這一類的代表,對于這種人,如果想要短時間改變長期以來養成的習慣、節奏甚至是思維方式,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點了。
“這件事先不急,輕而易舉就能找回場子……首先是,你的傷怎么辦才好……”
正閉幕陷入思索和回憶的約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被床邊的女孩自言自語地打斷了。
“對了,我居然忘記了安娜……”
艾麗莎下意識地喊出大修女的名字,卻突然聽到一旁的約翰仿佛嗆到了,緊跟著就是一陣咳嗽……當然,咳嗽引起的胸框收縮,惹得約翰一爪子扣在床邊,青筋暴起。
看著約翰面上不知道是咳嗽還是疼痛引起的漲紅,艾麗莎突然懂了什么的,意味深長地掩嘴輕笑。
“好了好了,別撲騰了,我去找一下安娜,肋骨斷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單純靠養,少不了要個把月。”
一聽到好這養傷的時間,約翰剎時便消停了,當下倒是什么也不說,只是憋著有些通紅的臉皺著眉頭對艾麗莎點了點頭。
“拜托了。”
艾麗莎這邊也不耽擱,當即便拋下伊爾和約翰起身離開了。
等艾麗莎離開后,在一旁半天沒什么存在感的伊爾便靠過來床頭。
“伊爾,你是怎么認識艾麗莎的……”
仰頭看著房梁屋頂的約翰喃喃道,腦海里忽地想起營房那碎成木塊的實木大門,當初他只以為來了個斗氣充沛的挑戰者過來立威來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過來收拾殘局的時候,明明對面和他大眼瞪小眼是完全一樣的驚詫模樣。
“對了……聽說你昨天駕著馬車去了一趟依安?也是和艾麗莎一起去的?”
伊爾仿佛被驚嚇到的小兔子一樣,雖然死死抿著嘴唇,但這模樣早就出賣他了。
艾麗莎這邊出門倒是不耽擱,直接就回到教會,竄進后院拉著正在澆花的大修女就往外拽。
不過,一臉懵逼的安娜,在聽完艾麗莎的來意后,臉上居然浮現出了憂心的神色,沒有怎么過細向艾麗莎詢問,便起身回屋收拾東西了。
艾麗莎自然有些詫異,不過,只怕看樣子兩人應該互相認識。
沒過多久安娜就收拾好了藥箱。由于艾麗莎已經比較明確地說出了傷情和傷處,倒省了安娜瞎猜著撿藥,只帶了些外敷的藥膏,便即出發了。看這模樣,也不用瞎猜,自然是打算直接用光明法術療傷了。
兩人沒過多久就趕到了約翰和伊爾的住處。
安娜進門后啥也沒說,徑直走到約翰床邊,拉下被子,雙手便隔著麻布衣服開始摸索檢查具體的傷情,倒是完全沒顧憋著口氣的約翰。
“倒是和艾麗莎描述的一點不差。”
安娜緊繃的眉頭稍微舒緩了些,然而,還沒等約翰來得及咽口口水,一雙鳳目帶著責備與氣惱投了過來。
“還沒恭喜你進階哦……倒是沒想到進階之后,越發地能鬧騰了呢。”
一旁的艾麗莎聞言忍不住撲哧一笑。沒想到平常不茍言笑的大修女,居然還能如此陰陽怪氣地嘲諷人,不是親眼見到還真不敢信。眼神余光憋見面上泛紅卻又有些畏手畏腳仿佛犯了錯的小孩一般的約翰,艾麗莎倒是大致猜想到了兩人關系。
安娜聽到女孩的笑聲,這才意識到還有旁人,頓時臉上也是紅了些。隨即,她收起嘲弄的表情,深吸了口氣,右手緩緩按在約翰的傷處,雙目微閉。
修女身后的艾麗莎瞬間便嚴肅了起來,當下趕緊探出神識。
只見一股微弱而柔和的白光,在修女的手掌上浮現。沒有吟唱,白光逐漸擴大,仿佛成了一股溫軟的泡沫,把修女纖細的手掌完全包裹了起來。
神識探查下的艾麗莎清楚地感覺到,安娜的精神力仿佛實質化了一般,匯聚在右手的那白光和她的精神力形成了奇妙的鏈接,由精神力而生,但力量的形態又完全不一樣,純凈、溫暖、飽滿。
隨著白光凝聚到漫溢,安娜一絲精神力帶著白光緩緩地往約翰地胸膛中侵入。艾麗莎只感覺那白光在透過那麻衣之后,仿佛化成了一切生命的共性生命力一般,瘋狂地涌入到人體的各個細胞及組織,而吸收了力量的細胞與組織就仿佛是培養基里灌溉了超級營養液和催化劑的細菌一樣,一切的生命活動都被催發到了極致。
光明之力地注入就如此維系了大概小半個小時,艾麗莎也在安娜身后一動不動,催動精神力圍觀了半個小時。這小半個小時的時間內,約翰的骨骼在穿透一切地精神力的注視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裂痕開始愈合,甚至連肌肉和筋骨的正常勞損,都在光明之力地催動下,被一一消除。
白光漸漸消逝,安娜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此刻大修女的額頭及發梢上已經布滿了細密地汗珠,就連胸口呼吸地起伏都明顯大了許多。看樣子,這半個小時地光明術對安娜來說,消耗也著實不少。
“好了,沒啥事了,但你最好還是好好休息幾天,光明術雖然能治愈傷勢,但是短期內對傷者的身體負荷也是很大的。”
約翰摸著剛愈合地胸口骨骼,欣喜地點了點頭。
修女見約翰顯然沒太聽進去她說的話,不自覺有些惱怒地哼了一聲,鳳目一挑便站起身來。
“你們是不是認識啊。”
艾麗莎在背后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兩人。
約翰聞言臉上便又涌現一陣潮紅,倒是安娜這邊宛如平常。
“安娜是以前我們在孤兒院的大姐頭……”
被撂在一旁的伊爾終于刷了一波存在感。
看著一旁偷笑的艾麗莎,安娜倒是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從那時起約翰就不太讓人放心,本以為參軍之后會收斂一些,結果還是老樣子。”
看來安娜是完全沒明白她話中意味啊。
看著這邊大概算是收拾完了,安娜交代了幾句醫囑后,便提著藥箱起身回去了。
“安娜姐,我再和伊爾玩一會,晚些回教會好嗎?”
艾麗莎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
安娜瞧著女孩古靈精怪的模樣,笑著微嗔道:“我倒是沒想管你,你自己注意一下功課,年后就要考試了。”
送走安娜后,艾麗莎望著合上的木門兀自沉思。
“我猜,雷恩找你是早有預謀的,多半是諾頓那個小胖子的哥哥搞的鬼……現在家里有經商背景的還可以參軍的嗎?”
床上的約翰剛緩和過來,就被艾麗莎的話攪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伊爾趕緊插話解釋了一下。
“諾頓就是守備營營長多羅的弟弟,巨峰商行是他們家的。”
約翰聞言皺了皺眉頭,說道:“經商和參軍好像沒有聽說過有什么沖突,雖然軍營里大多是平民階層,但軍官往上便有許多貴族子弟了。”
艾麗莎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你沒懂。北城衛營管理著北城門的進出通關,也就意味著會向商團收繳收款,這里不單只有大量的油水,還意味著有管控商團進出的權利。”
約翰聞言一愣,隨即趕緊搖了搖頭,擺手道:“不不,我們北城從來都不會這么做。”
艾麗莎面色嚴肅地轉過身,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他們要取而代之。”
約翰和伊爾皆是一臉驚訝,伊爾這邊兀自陷入沉思,而約翰則仿佛還沒搞懂一般。
“問題是,我已經通過了考核了啊,他們怎么可能還能讓雷恩調過來?”
艾麗莎無語地嘆了口氣。是現在的人都太傻了,還是只是眼前這人太天真。
“雷恩今天挑戰你的時候,有人圍觀嗎?”
約翰聞言,想也沒想便即答道:“有啊,雷恩和他的西城衛隊,撞上我們北城衛隊換班,然后才發生的挑戰,兩邊衛隊都在,然后還有一些在軍營里修整的新兵吧。”
艾麗莎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比完之后,雷恩是不是還出言羞辱了你一番?”
約翰趕緊搖了搖頭,說道:“雷恩是一個值得敬重的對手,雖然這次比武確實輸的有些不明不白,但他最后還對打傷我而道歉了。”
艾麗莎又氣又笑,說道:“他該不會是這么說的吧……啊,抱歉,沒想到一不小心出手太重,傷到你了,本來以為你應該擋的下來,抱歉抱歉。”
約翰頓時愣住了,看著艾麗莎略帶嘲諷的神色,他隱隱約約明白了什么。
看著約翰皺著眉頭仍在糾結中,艾麗莎只是攤了攤手。
正當約翰兀自沉思,伊爾皺著眉頭攥著拳頭苦惱之時,女孩的聲音又再想起。
“約翰,如果你想找回場子,那就明天來教會找我吧,記住,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面子問題……然后,幫我帶一把訓練用的劍,要適合本淑女使用的,不要太長也不要太沉,不然不太好教學……認真點挑,這就當你的拜師費好了。”
悠揚中透露著一絲狡黠的聲音在屋內飄忽了一圈,等兩人從詫異中回過神來時,女孩已經帶上了屋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