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最長的一日(上)
1994年7月12日,星期二。
陳安寧再次睜開眼醒來時,一片萬籟寂靜。
睡前未曾拉合窗簾,此刻外邊的天色像是剛蒙蒙亮,盤桓的黑夜正欲速速隱去。
窗外,看不出有破曉時的微弱陽光浮現,今天應該會是個陰天。
正驚覺氣溫怎么有點涼,就一連打了幾個噴嚏,打得眼淚鼻涕都一起出來了。
陳安寧掀開搭在肚子上的薄薄夏涼被一角,起身下床打開了日光燈。
眨了眨眼,待霎時適應了刺目的燈光后,他四下環顧了一圈,習慣性的想找抽紙盒卻沒找著,這才反應過來1994年的時候,清風潔柔維達心相印這些紙盒裝或軟包裝的抽紙可能還沒有普及,唉,陳安寧抬手抹了抹鼻涕,含淚嘆乎真特么蛋疼啊。
床前方凳上的小風扇還在鼓鼓吹著睡眠風,他上前順手關掉了電風扇,又開了房門走到衛生間。
直接打開洗手池邊的水龍頭,洗了洗手,又抄了一把水抹了抹鼻子再洗了洗,接著就開始刷牙洗臉一陣忙碌了起來,反正此時沒有絲毫的睡意,也不想躺回去接著再睡什么回籠覺了。
洗漱過后去餐廳,那只金利來手包還擱在餐桌上,拉開拉鏈取出了香煙和打火機。
拿著煙和打火機到陽臺看了看,陳安寧心道怪不得一覺醒來,頗感有所涼爽,原來外邊正下著連綿小雨,好在昨晚睡覺前把晾曬干的衣服褲子給收了進來,不然這時候就要白白受潮了。
剛才洗漱的一會兒工夫,天已快徹底破曉,東方的天際泛起了大片的魚肚白,戶外漸漸變得灰亮了起來。
大塊大塊的云團,像是占據了谷方上空的一大半。
不知道這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下的,也不知道下了有多久。
雨點很細,悄然無聲地垂落,站在陽臺上幾乎聽不到雨滴的落地敲打聲。
雨絲很密,千萬條細線像是織成了一張看不出有孔眼的巨網,從云層里一直垂掛到地面上,小路、花壇和大地早已濕透得淋漓盡致。
昨天早上,用健力寶易拉罐充作的煙灰缸還在陽臺墻角處,陳安寧彎腰把它拿了起來放到陽臺中間的小矮方桌上。
又取了墻上鉤子掛著的一塊抹布,將一張小矮凳擦拭了幾下,把抹布掛回原處,然后拉過小凳子在小矮方桌旁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叼上點著后,將煙盒和打火機都揣進運動短褲的褲兜里。
雨天破曉時這種灰蒙蒙的魚肚白,跟晴天清晨的魚肚白還有點不一樣,此刻總是給人一種混沌迷離的感覺,就像沒什么晨喜也沒什么生機,仿佛人的整顆心都會隨著潮濕而陰沉凝重了起來。
好像所有的悲劇多半都發生在雨天,所以人注定總會在陰雨天感到失落彷徨乃至崩潰絕望嗎?
前天晚上睡覺做夢,還是在2018年7月9日入夜,這一覺一夢后竟是時空大挪移。
這兩天兩夜里,陳安寧并沒有小說里男主角重生后的那種欣喜若狂,也沒有多少從頭再來的激動與豪邁,內心里也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要既來之則安之,換個時空一樣恪守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一樣可以與時俱進實現華夏夢,但若要心安則談何容易?。?p> 還要再重活二十二年,才能活到自己重生過來時的年紀。
就像明明知道一部電視劇的劇情起伏承轉,知道大結局時各個角色的命運走向,卻不得不對著電視機從頭看起而不能離開屏幕半步,但看著看著就會發現熟悉的劇情與人物已經不知不覺間大為迥異,這特么的是何等的操淡啊。
毋論時空怎么轉變,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二年,可以陪伴一個人的所有高峰與低谷。可是,當我站立在人潮中,看千百雙手揮舞,卻可能再也看不到你們的影蹤。
前一世的愛人,可能不一定再存在于這一世里,前一世的孩子們,更是不可能如期來臨了,陳安寧想到這里就一陣抑制不住的心痛與酸楚。
一支煙抽完,他的睫毛已掛起水氣,眉間已長出青苔,眼睛已淪為沼澤。
其實,陳安寧一直以來都不喜歡下雨天,尤其是淫雨霏霏的梅雨季節。
唉,靜芝倒是很喜歡下雨天,她說特別喜歡下過雨之后的空氣里,帶著絲絲清新的泥土芳香,深吸一口氣會從心底感到一陣涼爽,會讓她感覺到靈魂在愉悅地漂浮著,不論是綿綿細雨還是滂沱大雨,都會帶走過往的不快,雨后就是一片嶄新的氣象,心靈會如同被雨洗刷過一般而明凈得一塵不染。
如果是靜芝面對眼前的無聊雨景,想必她會拿起手機拍張照片,然后在微信里發一條朋友圈:小雨里的谷方晨間,清新與詩意撲面而來,透明的微風讓人禁不住想要貪婪地呼吸,想要將雨中的絲絲涼意都盡情地吸進肺腑,身體里的每一條經脈都有若在一呼一吸之間被清潔通暢了一遍。
唉,這個女文青呦,從來就想不到環境惡化后酸雨的概念。
記得當年毗陵網友事件被溫嵐揭穿之后,靜芝時常在QQ上安慰苦悶的自己,自己還曾借機說過一些別有用心的言辭,至今還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曾與你一起躲過雨的屋檐下。
聽絲絲小雨的滴答聲,一滴一滴般的清晰可聞,猶如你的呼吸滲入我的感受里。
眼睛為你落著雨,心卻為你打著傘。
每一次,靜芝都立刻生氣得將自己拉黑,過不了幾天又會主動申請加自己為好友。
……
風漸漸起大了,裹卷著濕潤潮意與滴滴雨水掠過陽臺,一聲悶雷后,雨點就突變得如豆粒般大小落了下來,樓前高樹上的樹葉都似被砸得顫抖了起來。
雨下大了,煙上的卷紙都被打濕了。
陳安寧將剩下的半支煙扔進易拉罐內,把易拉罐依舊放回墻角處,便進到屋內關上了陽臺的門。
在衛生間搓洗昨晚換下來的衣褲時,陳安寧不由得又想起前晚與昨晚的兩個夢,畢竟是因夢而移魂重生啊。
前一世里的那晚,唉,其實也就是48小時之前,自己跟薇薇窩在床上看完《重返二十歲》的電影,薇薇立了個她也要“重返二十歲”的玩笑Flag,結果反而是自己悲劇了,一覺醒來可以說自己是重返到十六歲,也可以說是重返到十八歲。
可重生之后,前晚竟然夢到薇薇真的重返二十歲了,這是什么意思呢?
陳安寧清楚,跟谷方這里的民間習俗不一樣,渝城那邊的習俗是講周歲而不是講虛歲的。
倘若薇薇重生到二十周歲時,那就應該是重生到1996年??!
如果在這個時空里,也有薇薇的存在,但此時此刻的她根本就不認識自己,卻在兩年后的1996年突然對自己很熟悉,想來是有一定喜感的。
如果兩年后的她,已經有了男朋友怎么辦?
瞬間一想到這種悲喜交加的無厘頭,陳安寧頓時就無比的腦瓜疼!
如果在這個時空里,毋論有沒有薇薇的存在,薇薇卻重生到另外一個平時時空的1996年,那又該是何等的操淡??!
如果在那個平行時空里,既沒有陳安卓也沒有陳安寧,這種情況還稍微讓人安心一些;倘若有陳安卓或者有陳安寧,以薇薇的性情肯定會撲上去倒追不放的呀。
哎呦臥艸,特么的一想到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陳安寧立刻又更加劇烈無比的腦瓜疼。
這個時空里,甚至其它平行時空里,另外還有沒有嵐嵐與靜芝呢?
雙手落在臉盆的肥皂水里,機械一般的一遍遍搓洗著襯衫領子,領子都會被搓破了,直到搓得手發疼,陳安寧這才醒悟了過來。
哎呦臥艸,這種情況不能想,千萬不能想,絕對不能想。
陳安寧趕緊強迫自己拋棄雜念,轉而去思考昨晚的那個糟心夢。
東海省變成了江淮省與江南省,江南省依舊還有7位數體彩,只是不知道江淮省現在有沒有體彩,如果有的話肯定不會也叫7位數。
在原時空的那條時間線上,東海省1993年10月到1994年7月期間的7位數體彩,開出的500萬特等獎肯定有省內江北地區的中獎情況。
在現時空,江南省7位數體彩的開獎跟原時空相比,應該已經完全亂套了才對,那個在蠡港鎮打工的賈姓小伙子怎么還能中巨獎呢?
為什么蠡港巨獎事件的每一個細節都分毫不差,都能跟原時空里一一對得上號呢?
此時此刻,陳安寧腦子里突然迸發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前一世里,他從來不買7位數、7星彩、雙色球和超級大樂透這些彩票,所以對于那些巨獎情況是一無所知,唯一有數的是獎池每隔一段時間就被人單式倍投五十倍啥的一擼而空。
但是對于東海省7位數體彩歷史上的新聞事件或者說趣聞軼事,他就清清楚楚的知道兩件事。
一件是親身經歷、親眼目睹的蠡港鎮開獎后的糾紛,另一件就是啟新電鍍廠的門衛秦大爺,猜對了全部數字卻沒有猜中位置排序了。
所以老天是用第一件事提醒我,不要忘了第二件事?
都已經移魂重生了,陳安寧當然相信“老天”的存在了。
可是,那昨晚這個夢又是怎么回事,要怎么解呢?
該死的,夢里看到的那注中獎號碼,特么的就是記不清想不起來,否則上午就可以趕緊再買它幾注,不管有棗沒棗先揮它幾桿子呀!
從現在到晚上直播開獎還有十幾個小時,這一天將會真特么的難熬啊。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9-11-09/5dc6e07964a0e.jpeg)
壹身浩然正氣
前兩天的碼字狀態不好,因為頸椎病又犯了,頸椎不舒服,頭更痛,又暈又漲得痛。上次頸椎病犯還是2015年,針灸了大半個月才好轉。這一次連續整整一個月天天碼字,之前我預感到可能會誘發頸椎毛病,特意網購了一個頸椎保護套,好像沒什么用。前天晚上脖子后面貼了膏藥,又吃了顆芬必得,今天已經感覺好多了,碼字狀態也恢復大半了。求新書友收藏本書,求新老書友每天都投推薦票,多謝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