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用心

　　跳躍的音符，歡快的節奏，同學們也沒了哄笑的心情，全都靜息聆聽。

　　李老師又說道：“小號加弱音器準備，十八相送，長笛協奏。”

　　小號加了弱音器后，音色變得悲涼，加上長笛幽暗的音色，聞者動情，思者落淚。

　　李老師又說道：“跳到終章，化蝶，合奏。”

　　長笛凄美婉轉，小號溫柔舒緩，所有人都隨著音律輕輕地晃動著，而徐海軍與顧林娜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神中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樂章終了，排練室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李老師走回桌后坐下，說道：“都聽到了吧？音樂，不是你吹準了音就能好聽的，要用心。”

　　最后三個字，讓顧林娜紅了臉，徐海軍格外尷尬，同學們再次哄笑起來。

　　張銘紅了眼圈，曾經，李老師排練過梁祝，她是長笛首席，那她自然就是祝英臺，而徐海軍是梁山伯，她對徐海軍的感情，就是從那時候生發的。

　　只不過，徐海軍做不到與她問答有情。那時候李老師什么都沒說，只是不再排練了。而今天，張銘終于明白，不是徐海軍的功底不夠，而是他沒有用心。

　　剛才徐海軍與顧林娜兩人的協奏，無論是十八相送，還是化蝶，徐海軍都吹出了該有的意境。而顧林娜SOLO的同窗，也完美地展現了祝英臺與梁山伯同窗共讀，追逐嬉戲，促膝并肩的那種歡快喜悅的意境。

　　這是心的呼應，是靈魂的交融，真的是旁人無法替代的。

　　音樂就是這樣，只有在全身心投入的時候，才能盡善盡美地展示它，就是李老師說的，不是吹準了音就能好聽。

　　李老師說道：“今天的排練提前結束，徐海軍和顧林娜留下，其他人解散。”

　　所有人擦拭樂器，裝箱歸位，然后離開。

　　張銘出門前回眸看了徐海軍一眼，心痛得無以復加，她知道，元旦會演在即，李老師提前結束排練，又讓徐海軍和顧林娜留下，應該是想讓兩人排練梁祝。

　　在時間上，全樂團的排練已經來不及了，但如果只是兩人的鋼琴協奏，那是完全可行的，就憑兩人的功底和感情，絕對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曲目的排練，也必然會在元旦會演上大放異彩。

　　終究，她不是他的祝英臺。

　　兩人排練到八點，走在回家的路上，徐海軍動情地說道：“娜娜，我喜歡你。”

　　顧林娜眉目帶笑地應道：“我知道。”

　　徐海軍看著她的側臉，鼓起勇氣，飛快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顧林娜一怔停步，隨即舉起手，卻遲疑著沒有扇過去，糾結了片刻，哼了一聲，嗔道：“下不為例，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徐海軍笑，跟著她走了一會兒，吹起了口哨，梁祝的旋律。

　　一段吹完，意外的，顧林娜也吹起了口哨，與他應答。

　　徐海軍牽她的手，她甩開，又牽，又甩開，徐海軍握緊了她的手，她沒再甩開。

　　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試成績下來，徐海軍排到了全班二十名以后，年級百名以后，而顧林娜卻是全班第一，年級第三。

　　徐海軍滿臉興奮地說道：“你好棒啊！”

　　顧林娜卻臉色沉暗地問道：“你怎么回事？”

　　徐海軍怔了怔，隨即嬉皮笑臉地說道：“咱們不用學那么好，咱們都有保送機會的。”

　　顧林娜嚴肅地說道：“一個沒有知識卻感性的人，會很幼稚，不足以依靠。”

　　徐海軍的笑容僵在臉上，顧林娜說道：“下不為例。”

　　從這天開始，徐海軍所有的課間休息都被取消了，除了上廁所以外的時間，顧林娜都在給他補課，包括晨跑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兩人都要用英語對話。

　　元旦會演的當天，當所有的樂團都演出完畢，報幕員上臺說道：“育才中學高中組加演曲目，鋼琴協奏，梁祝節選，小號演奏者，徐海軍，長笛演奏者，顧林娜，鋼琴伴奏，李青海。”

　　這是兩人的專場，所有的樂團都已經結束了演出，成為了觀眾，整個劇場里坐滿了人，坐滿了懂行的人。

　　這是對兩人實力的一次考驗，成則名動天下，敗則貽笑大方。

　　在曲子的編排上，李老師極盡問答的形式，第一章開篇后，長笛吹過引子，小號便加入了敘述。長笛舒緩飄逸，是那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小號溫婉低沉，是那個彬彬有禮的才子，兩人相遇相識，結伴同行，一個有情，一個有意。

　　轉入同窗，長笛歡快跳脫，便似那靈動的少女，調皮可愛。而小號清脆干凈，便似那實心眼的兄長，穩重多情。

　　再轉入十八相送，長笛音色幽暗，如泣如訴，依依不舍。而小號悲切悠長，流連忘返。

　　因為時間的關系，沒有抗婚和哭墳，直接轉入化蝶。長笛又一次飄逸起來，而小號也變得清亮，就如同兩人不再受世俗的約束，自由自在的翩翩起舞。

　　而兩人到了化蝶的時候，也不再并肩而立，而是相對轉身，斜向四十五度角面對，兩人四目相望，樂聲交融，仿若抵死纏綿一般。

　　余音未絕，劇場內已經掌聲雷動，吹呼聲潮涌。

　　顧林娜激動得雙眼晶亮，硬憋著才沒有哭出來，她多年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而這一切，都應該歸功于認識了徐海軍。

　　如雷的掌聲中，劉東深深地埋下了頭，站在顧林娜身邊的人本該是他才對，到底是為什么？

　　無獨有偶，張銘紅著眼圈，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站在徐海軍身邊的人本該是她才對，為什么會這樣？

　　回學校的大巴上，就近的同學都圍著徐海軍和顧林娜，徐海軍興高采烈地諞著，而顧林娜卻縮在座位里，用徐海軍的身體擋住自己，低著頭不回應任何人。

　　她，只屬于舞臺，她的光芒與驕傲，也只有在舞臺上才能盡情綻放。離開了舞臺，她就變得畏縮，需要徐海軍這樣的‘臭流氓’來保護。

　　而徐海軍也的確稱職，為她著想，為她屏障，為了她……臭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