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樂樂一出病房就走到外邊找了個休息椅坐下,即使鄭樂樂再后知后覺,她也知道以李非大少爺的風范怎么會那么有閑情逸致幫她洗水果和泡茶。
李非從鄭樂樂懷里拿走熱水瓶,在她邊上坐下。
“你是不是還在怨我?”李非直勾勾地看著鄭樂樂,想在她臉上找到什么表情,可是他找不出來。
鄭樂樂搖了搖頭,抿抿唇,說道:“怨你推了我,還是怨你不相信我?”
還是怨你不愛我?樂樂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鄭樂樂,對不起,我真心向你道歉,我會補償你的。”
說這話的時候,李非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后拉著鄭樂樂站起來,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肩上,然后蹲了下去。
“你也推我一下吧。”李非一臉真摯地如是說。
鄭樂樂盯著李非這張她已經看了那么多年的帥臉,突然很想甩一巴掌上去,隨即比李非預料的還要兇悍地推了他。
“這樣夠了嗎?”
李非沒控制住自己得身體,以難看的姿勢跌倒了,手也差點扭到,他沒想到鄭樂樂的力氣會那么大,簡直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而他此時就如同大力水手的死敵。
鄭樂樂隨即站起來,不理會李非的震驚,拿起被他放在座位上的熱水瓶轉身就往開水房走。
李非站起來追上她,拉住她的手:“鄭樂樂,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你推我,我推你,兩清了?!编崢窐访鏌o表情,說話的樣子像是從來不認識李非這個人似的,她試圖甩開李非的手,沒想到被他抓得更緊了。
“這是什么意思?”李非不解。
“兩清了,以后我們不用聯系了?!?p> 一字一句,在沒有人的走廊聽著格外真切,像一刀刀在斬斷某種滲入人血肉的聯系。
“你認真的?”李非有些氣惱自己擔心了那么多天的人竟然一點都不領他的情,即使當時的誤推傷了她,也不至于弄得像有深仇大恨一般吧?
“嗯,比珍珠還真,你松手吧?!编崢窐酚檬O碌囊恢皇峙φ缺焕罘墙d的手臂。
李非最終在鄭樂樂堅定不移的目光下松開了手,心里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鄭樂樂萬萬沒想到張女士的辦事效率會這么高,天天悠閑地在病床上休養還能有時間幫她聯系了相親對象。
“媽,你怎么這么心急啊?你現在就該好好休息,這些事情等你出院了有的是時間去做啊?!?p> 張女士丟給鄭樂樂眼神讓她自行體會,“你這丫頭,指不定過幾天又給我想什么借口呢,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媽就替你決定了?!?p> 鄭樂樂只好聳聳肩,繼續替張女士調節好床位,讓她可以半坐著半靠著更加的舒適。
“好的,媽,我保證一定會去的,在哪里?”
張女士拉住了鄭樂樂的手,拍了拍,鄭重其事地和她說:“一定去還不行,起碼得讓對方看上你?!?p> “……媽,這哪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張女士想什么呢?鄭樂樂心里感覺有些不安啊。
“這就要靠你努力了。”
“好吧,我盡力?!?p> 張女士有時候真是會說些令人感覺為難的話,為了能讓張女士安心養傷,只好先如此答應她了。
張女士給安排的地點居然又是濱江茶座,上次幫李非“勸退”相親對象的事情似乎還剛過去不久,沒想到這回輪到自己親自上陣體驗久違的相親氛圍了。
濱江茶座之所以能成為公認的相親場所,最大的優勢在于它的環境設計。每一桌的桌子都被隔離出一個專屬的空間,這樣會讓人很有安全感。
鄭樂樂在來濱江茶座前曾經想過很多次相親對象的樣子,但當她真見到本人時,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暗喜了下——
簡單的白色襯衫,五官斯斯文文的,鼻梁上雖然架著眼睛,但從側面依稀能看見高挺的鼻梁。
相親對象聽見了鄭樂樂靠近的腳步聲,微笑著站起來,向她非常禮貌地做了自我介紹:“你好,是鄭樂樂小姐嗎?我是卓凡。”
鄭樂樂有點受寵若驚,急忙想起張女士和她透露的信息,對,名字就是來自于成語卓而不凡,職業是律師,果然是名副其實的一表人才。
“你好,我是鄭樂樂?!?p> 接下去的時間過的很是輕松愉悅,卓凡為人幽默,但又不輕佻,點到即止,很有風度。
“你平時的工作累嗎?”鄭樂樂一邊用刀叉和盤中的牛排作斗爭,一邊問卓凡。
說起來,鄭樂樂對律師這個職業還是蠻好奇的,畢竟光是成為一名律師就很不容易了。
“案件多的時候會比較忙,如果案件比較少,或者都是比較好處理的話就比較輕松了?!?p> “當律師要背那么多法律法規,腦容量肯定需要很大吧?!?p> 卓凡笑了,沒想到鄭樂樂居然用了腦容量這樣的詞匯。
“這和你們做老師的其實是一樣的,我覺得你是語文老師的話,從古至今的文學史那么長,需要的腦容量也不小啊?!?p> 鄭樂樂一聽,也確實是這么個理,自己好像問的有點傻,所謂術業有專攻,哪有容易的工作。
“我腦容量其實不太夠,每次都是臨時抱佛腳的?!编崢窐穼χ糠餐峦律囝^,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實我也是?!弊糠惨娻崢窐繁锏募t酒沒了,紳士地為她添了一點兒。
鄭樂樂心里再次為這難得有些熱絡的相親氣氛感到暖心。
可這氣氛卻在下一秒鐘被一位不速之客的聲音所破壞——
“嗨,卓凡,這么巧啊?!?p> 這位“不速之客”穿著他最近心頭好Superme,笑得一臉不正經。
鄭樂樂見卓凡比她還迅速地轉過頭對著來人有禮貌地微笑,似乎不太介意來人的唐突與冒失:“李非?你也來這吃飯?一個人嗎?”
他們居然認識……鄭樂樂暗自在桌底下攥緊了手。
“是啊,正愁著一個人吃飯有些孤單呢,正好在這里的一張桌上看到了兩位熟人?!?p> 李非特意加重了兩位二字,并將眼光瞄準了鄭樂樂邊上的位置。卓凡瞬間明白了李非口中的熟人,除了他,這張桌上就只有鄭樂樂了。
還沒等鄭樂樂想清楚怎么說明白自己和李非關系,李非居然厚著臉皮在她邊上坐下了。
“正巧你和鄭樂樂我都認識,我們一起吃吧?!?p> “……”
鄭樂樂的瞳孔瞬間放大,心里真是一百個拒絕啊,可惜說不出來,只好眼神求助于卓凡。
“你們認識啊,那真是太巧了。”卓凡對李非這樣說道,既沒有同意他和他們一起吃飯,也沒有不同意他和他們一起吃飯,他在等鄭樂樂開口,因為他雖然是個聰明人,但對于鄭樂樂和李非的熟稔程度,他一時也捉摸不清。
“李非,這家餐廳上菜挺慢的,你看我和卓凡都快吃完了,要不下次我們再一起吃飯吧。”
李非本來就很惱火鄭樂樂前腳剛要和他絕交,后腳就像個沒事人似的出來相親,現下居然還直接開口要讓他走開。
這口氣怎么咽的下?
“沒關系,我們就一起聊會兒,我等菜,你們吃完了就先走。我是覺得和卓凡碰見也算是個緣分,你總讓我們有個時間交換下電話號碼吧?”
鄭樂樂真是巴不得他倆趕緊交換個電話就再見,但李非俊美的臉上掛著像要毒死白雪公主的皇后一樣的李氏微笑,她就知道這頓飯沒這么容易結束。
這真是要怨世界太小,原來李非和卓凡竟是大學同學,但因為班級不同,并無深交,所以鄭樂樂也就從來沒見過卓凡。
“哦,對了,你和樂樂是怎么認識的?”
聽到卓凡的問話,李非只當是聽到了個笑話,怎么認識,我和她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混呢,但想法轉到嘴邊往往會發生變化。
只見李非繼續對卓凡笑臉相迎:“我們從小就認識?!?p> 說罷,李非還特意看著鄭樂樂笑笑,鄭樂樂趕緊猛喝了一口水,接上話茬:“以前我和他家住隔壁?!?p> “原來是鄰居關系啊?!弊糠岔槃菘聪蛄死罘?,目光焦灼。
李非反而用一種炫耀的眼神看著卓凡:“可不只是鄰居關系,后來樂樂搬家,我們也有經常走動,關系很要好呢。”
聽到這里,鄭樂樂感覺李非好像在如往常那樣想讓自己脫離相親呢,可是這次自己明明連自己要去相親都沒和他提過,他突然整出這么一出算什么回事?
要好?怎么說是要好?萬一卓凡誤會了怎么辦?
鄭樂樂此時真想拿一卷膠帶封住李非的嘴,然后把他從窗戶那里一腳踹出去。
“其實……”鄭樂樂剛想要開口解釋什么,卻被卓凡先行知曉了她的為難。
“哦,是嗎?早知道你和樂樂這么熟,就應該讓你幫我引薦啊。”卓凡不知道是在說玩笑話還是他真的看不出來李非想要強調的那種“特殊關系”。
“就是,你有這么優秀的同學,怎么都不早點介紹給我?”鄭樂樂笑著說著,明顯地表明自己和卓凡站在一邊。
李非憋著的那口氣繼續積在心里,也同時明白了這次鄭樂樂是誠心要和他劃清界限,而且顯然她對于卓凡很是滿意,自己來這,坐在他們邊上,就像個跳梁小丑。
記得還在上大學那會兒,正是李非和鄭樂樂關系最別扭的時候。李非本來以為鄭樂樂和他報了同一所大學,卻在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鄭樂樂選擇留在南方,而自己卻在她的隱瞞下即將要飛往北方。
那是一個酷熱的夏天,李非氣勢洶洶沖到鄭樂樂的房間,將她的通知書扔到她身上。氣急敗壞地抓著她的肩膀來回搖晃:“不是說好一起去上大學的嗎?”
“那邊分數太高,我填不上?!编崢窐坊卮鸬貨]心沒肺。
李非繼續生氣,“那你為什么不提前和我講?我可以和你報一樣的啊?!?p> 她猛地甩開李非的桎梏,冷靜地對他說道:“我們又不是連體嬰,沒必要一直在一起?!?p> 李非難以置信地走向前一步,“我們是朋友啊,是有著革命友誼的戰友啊?!?p> 李非非常認真地說著“朋友”、“戰友”,而聽在鄭樂樂的耳朵里卻異常地諷刺。
彼時的鄭樂樂正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很容易就發現了自己對李非不同尋常的心思,但越是想要靠近他,待著他身邊,卻越是發現自己無法滿足,看不到未來。
鄭樂樂索性推開一米,和李非保持了距離,“你去了大學會有更多的戰友,也不少我一個的?!?p> “鄭樂樂,你真狠心!”
李非放下這句話之后再也沒有聯系鄭樂樂,一直到他要開學,即將于機場告別這個城市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等到鄭樂樂過來找他。
卓凡是個十分明白事理的人,他從鄭樂樂可以回避的語氣里已經知道了鄭樂樂不太想和李非牽扯過甚,于是便沒再在二人身上深究,轉而說起一些關于興趣愛好之事。
可是今晚,李非顯然對卓凡提的話題都很感興趣,鮮少給鄭樂樂機會講話,這讓鄭樂樂有些困擾,但她還是通過眼神和卓凡表示著自己也是無奈,也不知道卓凡能不能明白她的真實意思呢。
李非唯一僅剩的人性終于在買單的時候得以體現了,他很自覺的承擔了這次有二人相親演變而來的三人聚餐的費用,并識相地撤離其他兩人的視線。
但介于本次相親選在夜間,李非和卓凡光是敘舊情就敘了個把小時,導致鄭樂樂和卓凡再也沒有其他約會的時間了。
卓凡作為一個稱職的司機,很負責任地將樂樂送至家門口,與她道別。
鄭樂樂一邊松下安全帶,拉開門,一邊向卓凡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p> “如果你真的謝我,改日再請我吃飯?”
想起今晚本是兩個人的飯局硬生生被攪黃了,鄭樂樂不禁覺得悵然若失。而罪魁禍首顯然也和自己脫不了關系。
“當然可以。”
聽到鄭樂樂爽快的回答,卓凡不禁笑出了聲。
“怎么能讓女士請客呢?今晚這頓本就應該我請的。改日你選地方,我來買單,我請你好好吃一頓怎么樣?”
原來不過是句玩笑話,樂樂暗自懊惱自己太過積極會不會顯得不夠矜持?張女士可是天天女孩子要矜持掛在嘴邊,像念經一樣念給她聽呢。
卓凡在樂樂猶豫的瞬間,很識眼色地又替她找了臺階下:“不用馬上回答我,我們還可以用通訊工具聯系?!闭f完,卓凡淺笑著向她晃晃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