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你又搶我作業抄,我要去告訴麗麗阿姨。”小鄭樂樂哭皺了一張臉,跟在李非后面跑,試圖追回自己的作業。
“哈哈哈你腿好短,追不上我。”小李非在前面跑著,歡脫地像只小兔子。
眼見自己越來越追不上李非,小鄭樂樂哭的更兇了,一邊哭,一邊找回家的路。
結果發現自己不知道跟著李非跑到哪里去了,周邊環境都是她所不熟悉的。
小鄭樂樂心里委屈極了,便蹲下來使勁哭,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哭出來。
“行了,你別哭了,作業還你。”
一本作業本從天而降,精準地落在了小鄭樂樂的頭像,順著她的頭直接掉到了黃泥土地上。
小鄭樂樂瞪著一雙還掛著晶瑩淚珠的大眼睛,抬起頭,淚眼朦朧地一下就辨認出面前站著的是害她哭成淚人的罪魁禍首。
一向人小鬼大的小李非嬉皮笑臉地對著小鄭樂樂做了個鬼臉:“這么大了還哭,真是丟人。”
一說完,小李非就趕緊跑。
小鄭樂樂重新燃起了斗志,由沮喪轉為悲憤,對小李非的背影喊道:“你給我站住!”
小鄭樂樂拾起地上的作業本,追著小李非跑。
小李非的步伐時快時慢,小鄭樂樂卻永遠伸出手也夠不到他背后的衣角……
“你追不上我的,嘿嘿。”
一直等到追到家了,小鄭樂樂也追不上小李非。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鄭樂樂永遠都只能看到李非的背影,她真的已經筋疲力盡。
張女士今天難得在家里吃完飯,作為一家之主,有她在的日子,家里的菜總會格外豐盛。
可是,一向胃口很好的鄭樂樂,今天一走進家里,聞到飯菜的味道,就感覺胃里犯惡心,一眼不發地直接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躲在被子里大哭。
在外頭覺得情況不妙的張女士走到樂樂的房門前,敲了敲門。
“樂樂,讓我進去和你說幾句可以嗎?”
房門沒有任何回應。
“聽話,把門打開。”
張女士站在門口,直到腳都站麻了,樂樂都沒有開門,她也算是無計可施了,只好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心想,樂樂總要出門的,自己總有機會當面和她說話。
一個看似普通的夜晚很快過去。
等第二天早上張女士再次來到鄭樂樂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連同行李箱不見了,只留下一張紙條:
媽,我外出旅游了,您就讓我一個人好好地冷靜幾天吧。
張女士急得跺腳,馬上就撥打了鄭樂樂的手機,居然已經是關機狀態了。
李非的電話也打不通,張女士想了一下,只好打給了麗麗姐。
麗麗姐聽完張女士的話,真是特別懊悔,于是就把昨天在醫院里李非惹的禍事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了。
“我其實……我其實沒給那狐貍精錢啊,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唉……李非現在也不知道在哪,昨天樂樂走后,他就發瘋似的跑了出去……”麗麗姐對著電話用哭腔說道。
張女士嘆了一口氣,“現在孩子大了,反而一個個地越來越不省心了。樂樂這次也真是讓我失望。”
“是我的錯,養出了李非這么個壞小子。MISS張,你說我們要不要報警啊?”麗麗姐又氣又急。
“這也不能怪你,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一套。我們再各自找找吧,有什么消息就互相通知一下吧。”
“嗯嗯,好的,我去李非公寓等著。”
等到日落西山的時候,李非公寓的門終于傳來了一陣響動。
原本窩在沙發上開著電視,打著盹的麗麗姐渾身一激靈,趕緊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還沒見到人,麗麗姐先是問到了一股嗆人的酒味兒。
潘浩架著渾身無力的李非走進了屋里,看到麗麗姐的時候嚇得打了個冷嗝。
“他是怎么回事?”麗麗姐問潘浩。
“阿姨好,李非在我店里喝多了。”潘浩看著麗麗姐擔憂的眼神,不免有些緊張。
“我問他為什么喝這么多酒?”
“呃……這個……”
面對麗麗姐犀利的問題,潘浩有點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非大約是昨天下午來的潘浩店里,一句話都不說就開始喝酒,潘浩怎么也攬不住,問了大半天才問出來個大概情況:戴雨夢拋下他遠走高飛了,而他不小心傷了鄭樂樂感到有些自責。
“他怎么說你就怎么說,把他說過的話一句不漏地重復給我就行了。”麗麗姐幫著潘浩一起把李非放到床上,然后這樣和他說道。
于是潘浩便把李非的大致意思和麗麗姐說了。
“唉,這孩子心底還是善良的,就是脾氣死倔。”麗麗姐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李非的背上。
李非發出了一聲悶哼。
“對了,你認識樂樂的什么朋友嗎?她今天早上離家出走了。”
麗麗姐見過潘浩,因為李非有帶他來家里吃過飯,有幾次鄭樂樂也正好在,她知道他們之間應該是認識的。
“離家出走?”潘浩感覺不可思議,鄭樂樂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乖巧聽話的。
“什么?!”
麗麗姐被突然一躍而起的李非嚇了一跳:“你這死孩子,什么時候醒的?”
“媽,你剛說樂樂離家出走了?”
“據說是今天早上發現不見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李非在麗麗姐還在說著話的時候就開始給覃美麗打電話,然而她沒接電話。
“潘哥,我們得去找下覃美麗了。”李非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
“又是覃美麗?樂樂這孩子,說不定就是被她帶壞的。”麗麗姐皺起了眉毛。
每次張女士和麗麗姐提到覃美麗就沒什么好事,所以麗麗姐對覃美麗并沒有什么好印象。
但現在李非和潘浩都直接忽略了麗麗姐,馬上就動身去找人了。
“你這死孩子,身上這么臭,不先洗個澡?”麗麗姐在李非的背后對他的背影喊著。
“沒關系,找人要緊。”
李非和潘浩立刻動身去了覃美麗打工的地方,發現她已經辭職了。
“你說她們倆是不是一起整了個大事兒?”潘浩看著李非這么問道。
李非抱住了自己的頭,十分埋怨自己:“都是我的錯,我腦子抽筋了,傷了她,可是我沒想到對她打擊會那么大,我以為她頂多和我冷戰一下。”
“你啊你,我看你就是欠揍!”潘浩重重地拍了拍李非的肩膀。
李非回想他無意推鄭樂樂的那個時候,其實當時他的心里是很想上去拉她的,可后來鄭樂樂一下子流露出來的絕望刺痛了他,讓他有所畏懼,有所遲疑,因而錯過了道歉的機會,只剩下反復反思和后悔那一刻的沖動。
“我們去鄭樂樂的學校問問吧。”潘浩拉著李非往自己車上走。
這時候,李非接到了來自張女士的電話。
“李非啊,你有找到樂樂嗎?我剛去了她學校,發現學校已經放假了。現在真不知道該怎么找她。”
“阿姨,你別著急,我剛去找覃美麗,她也是做了走的準備,兩個人應該在一起呢。要是能聯系上樂樂的話,一定會第一時間和你聯系的。”
“那就麻煩你了。”
“哦,對了,樂樂走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么信息?”
“她就留了張紙條,說她要外出旅游。”
旅游對于別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可在李非聽來卻很是擔心。因為鄭樂樂暈車暈船暈飛機,和外出旅游這么瀟灑的事情一點都不相配。
“好的,阿姨,您別太擔心,鄭樂樂畢竟也是成年人了。”
李非雖然口頭上給了張女士安慰,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要怎樣聯系到鄭樂樂,鄭樂樂當時對他顯然是失望透頂了,她都說出了那樣的話,他還能憑著他們以前的情分聯系上她嗎?
李非和潘浩一起回到店里。
“你小子這次真是犯了死罪了。”潘浩給自己到了一杯水,喝完了之后對李非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那天要不是鄭樂樂給你送飯,發現你暈在家里,你現在都不知道咋樣呢!感謝她還來不及,你居然還用如此惡劣的態度對她。她要是想破壞你和戴語夢,用得著等這么多年嗎?”
“我其實知道她不會搞破壞,但當時真的氣昏了頭,而且她也說了過分的話……”李非眼神閃爍起來。
“就那句‘戴雨夢’不要你?沒毛病啊。”潘浩又喝了一口水。
李非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連你也覺得我是自作自受,自怨自艾?”
潘浩拍了拍李非的肩膀,同情地說道:“只能怪你遇人不淑,選錯了人。”
“那我應該選誰?選我媽選的那些人?”李非看了眼潘浩手里的水,覺得不是滋味,轉身去飲料柜拿了瓶冰啤。
“嘿,我說你還喝?”潘浩站起來拍桌子。
李非不管,斜了潘浩一眼,拉開了啤酒的蓋子。
潘浩直接給了李非一個大白眼,說道:“你應該選誰,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嗎?
李非仰頭灌了一口酒,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所措地看向潘浩:“你不是要說鄭樂樂吧?”
潘浩搶過李非手里的酒,控制不知地抬高了說話的音量:“你別告訴我你一直不知道她對你的心意?”
“哥,你是開玩笑的吧?”李非一臉不敢相信。
潘浩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猛推了李非一把,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讓周圍人都忍不住側目了:“你這混小子,還真是欠收拾,人家姑娘那么真心對你好,你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你小子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潘浩的話帶給李非的是一種近乎于失聰的感覺。最后連自己是怎么走出潘浩店回到家里的,李非都不知道了。他的腦海里一直回想著青春歲月里和鄭樂樂一起度過的那些回憶。
在李非的眼里,鄭樂樂就和潘浩一樣,是他的好兄弟,甚至比潘浩和他更加親近,換作是從前,他根本無法想象鄭樂樂會對他抱有男女之情。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鄭樂樂真如他以前想的那樣是和男生一樣的朋友,那為什么這么多年以來,鄭樂樂身邊除了他基本沒有其他異性朋友?
“鄭樂樂,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李非在心里不斷地這樣問自己,因為他知道這個問題只有鄭樂樂能給他答復。
緊接著,李非開始不斷地給鄭樂樂打電話,發微信,發短信。但是除了電話里不斷有好聽的女聲回復他,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外,所有的微信短信,甚至于QQ,郵箱都石沉大海。
所以,鄭樂樂,你到底去了哪里?
李非忽然像是一個從一場大夢中醒過來的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竟一時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哪里才能找到自己此時此刻最想找到的人。
酷熱的盛夏,刺目的陽光,一瞬間似乎帶著李非回到了過去。
年少的時候,每當張女士出差時間一長,鄭樂樂就會被麗麗姐接到家里住,久而久之,麗麗姐便在李非房間的下面安排了一間屋子專門給鄭樂樂住。
李非有段時間迷上了非常鬧騰的音樂,喜歡在自己房間里抱個吉他不知所云地亂彈奏。而鄭樂樂則是典型的好學生模樣,習慣早睡早起,如果作業提早完成了,她就會開始做些課外練習。
所以,她每次都要沖到李非房間門口,開始的時候,她還會遞紙條提醒他,久了之后就開始用敲門聲反抗他。
李非一開門,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抱胸諷刺她:“喲,三好學生覺得太吵了?”
“請-你-安-靜-點,可以嗎?”
“你可以去圖書館啊,干嘛賴在我家里。”
鄭樂樂無力反擊,但不代表她就此屈服。相反,她會在外出的麗麗姐和李非爸爸回家時竭盡全力告狀,和麗麗姐說盡李非的所作所為,甚至不忘報備李非在學校里又收了女生的禮物或者又被老師指責沒穿好校服。
兩人的梁子也就此結下了。
一個周六的下午,鄭樂樂像往常一樣從學校回來,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來自麗麗姐和李叔叔不一樣的目光。
麗麗姐和李叔叔告訴鄭樂樂她的親生父親去世了。
在鄭樂樂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感情不和而離異,自此之后她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家里連一張父親的照片都不曾留下。在父親離開家之后,張女士就仿佛從來沒有過那樣一個男人,而懂事的鄭樂樂因為一向懼怕張女士的威嚴,也從來沒有再提起過父親。
“我們想了想,雖然你媽媽不太想告訴你,但我們覺得畢竟人走了,你還是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