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種物質,我們每時每刻在不停的納取和運用它,我們身體的存在就是一種時間平衡的狀態。】
我給孔亦仁發微信,許久沒有回復。后來小米給我回信說,公司規定,只有郭鵬搬離公司的辦事處后才能給他發離職這月的工資。
公司還有這樣的規定?我想想小米的這個回復應該是孔亦仁授意的,首先公司現在沒有規章制度,再者,哪里還有這么具體的規定呢。
我內心里笑笑,笑孔亦仁的心思。
“郭鵬,你看,這是孔總的助理小米給我發來的消息,你什么時候搬離辦事處,就什么時候給你發工資。”我這次是我把我的手機給他看了,“你再試試,給你姐夫打電話,看能打通不,看他到哪里了?”
他發了個信息,稍后,他撥過去一個手機號,“嘟嘟”的等待接通。
“姐夫,我是郭鵬,你到哪里啦,我們孟經理還等著去太平市呢,你快點過來吧,別耽擱了我們孟經理趕火車。哦...哦...那行吧,盡量快點吧。”郭鵬掛了電話,手機往我的位置伸了下,屏幕對著我說,“你看,孟經理,他們趕上堵車了,半小時就能到,我說怎么這么久還沒來呢,不至于啊。”
郭鵬說完,自己狡黠的笑了笑。
“郭鵬,你把這里的鑰匙給我,開始往樓下搬你的東西吧,省點時間。”看到他的笑,我理直氣壯地向他討要這里的鑰匙,“一共四把是吧,都給我!還有一張門禁卡。”
郭鵬和他的女朋友往下搬他們的生活家當——鍋碗瓢盆、衣物棉被、洗簌用品,滴里當啷的大小六七個箱子,真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
我趁他們樓上樓下搬東西的間隙,對照著列好的表單,又一一的把房間內的物品核對了一邊,確保無誤。接著,把每個房間的暖氣片開關給關上,讓溫度降下來。在我沒有招聘到杏花市合適的業務人員之前,只能是我或者甄紅來兼著這面的市場維護了。
時間隨著郭鵬的箱子,被他們上上下下的搬運走了。屋子沒了人氣,一下子顯得空空蕩蕩的。
我拍了幾張照片,發到公司行政群里,過了十幾分鐘,小米又發上一張給郭鵬的轉賬截圖——給他一個完整月的工資轉賬截圖。
這樣給郭鵬的工資結果,對于身處大公司的人來說,可能是嗤之以鼻的回應,這不是欺負人么,說開除就開除了,怎么也得N+?的工資補償吧。而對于大多數的不規范的小公司員工來說,能及時足額的拿到屬于自己的應得就是很不錯的了。畢竟勞資雙方都是算計自己的利益的,哪怕是違法違規,擺設套路。
現在大家都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我走時看到郭鵬在往一個小面包車上裝他的家當,后窗已經是被擋的嚴嚴實實的了。我與他們打了個招呼,急匆匆的到門口打車往火車站趕。
下午五點的小城開始熱鬧了起來,好像是午休過頭,剛睡醒樣的,汽車、電動車、三輪車堵在馬路上,緩緩的挪動著。我坐在出租車上,看到路上有的人在揮手或者點頭互相的打著招呼,他們應該是熟人吧。我作為一個獨立于這個古老傳統小城之外的陌生人,看著身邊的人、物、表情,還有空氣,在我的身邊流淌。
我是一個過客,這個城市的過客,這個世界的過客,我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呢。帝都是我的家嗎?不是,我是漂泊在那里的,在帝都我是外來人口,和我一樣外來人員有的是為了更好發展帝都形象而被清理的對象。回到生養我的家鄉呢,家鄉的老人們會說是新帝都人,小的孩子則會認為我是外地人,成了“笑問客從何處來”的浮萍人。
回不去的家鄉,融不入的帝都,漂泊著多少浮萍樣的的人生呢。
不知何時,空氣中彌漫著燒蜂窩煤的味道。
傍晚了,平房的主人們逐漸的歸來,開始為這寒冷冬日的晚飯和夜的溫暖準備。沒有暖氣的平房紛紛燃起了煤。家家戶戶的燃煤氣味在看不見的空中游蕩著,鉆進了車里,也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老家的冬季來。
北方冬季的大平原,有人活動的村舍基本上都是灰色或者土色的——樹是光禿禿的、藤是莖桿分明的、池塘與河流是干枯的,只有一塊塊的格子地是綠油油的,頑強倔犟的冬小麥匍匐在大地上,包圍著一個又一個的村莊。每每到了冬季下午的這個時間點兒,村莊里的煙囪冒著煙,裊裊的消失在伸上天際的凈空,是該做晚飯的時候了。
農村此時的取暖基本也是如這個小城一樣,在生活的房子里砌一個煤火爐,以煤取暖。家家戶戶如果想吃熬得香香的棒子面粥和蒸饅頭,還是喜歡用莊稼秸稈充當柴火,熊熊的大火烘煮的食物才更有味道。
對于孩子來說,那是的自家砌的煤火爐會帶來更多的回憶。除了外出歸來能有熱乎乎取暖的功能和基本的做飯外,我更喜歡在每晚睡前把饅頭切片放在爐子上,第二天早晨上學前就著粥吃,那香那酥,自今仍能感受的到。有時還把煮好的紅薯切片,同樣的烤上一晚,香甜和勁道,令人十分的回味。在那個物質比較匱乏的年代,這些簡單的食物加工,都堪比現在的任何零食美味讓人不停的回想。
兒時的記憶不僅僅是視覺上的、精神上的,還有味覺上的。別的不說,家庭的味覺在孩子的成長期就逐漸的養成了一個階段,這個味覺會伴隨人的一生。長大后,在離別家鄉的某個地方、某一瞬間,或許就會因為一個氣味和口感,霎那間把人拉回自己的某個孩童年齡的場景,這也許是心理層面的時間穿越吧。
此情此景,坐在出租車上的我,因這傍晚燒煤的氣味,跨越時空,讓心靈穿越了一次再不復還的流逝而去的歲月。
我還是我嗎?那條時間的河流還是那條河流嗎?雖然我還在這條時間的河流里順水而下。
我問自己。
我是孟佳晨,我在去往火車站的路上。
我自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