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面面,郭豐都一無所知,感覺有一張無邊的大網,他們都是網里掙扎的魚。
他恨恨的想到,“便是網里的魚,也還有魚死網破!”
他決定暫且先不管,且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完,“楊叔,還有其他什么嗎?”
“被殺的亂匪中,有一人頗似王家的門客,眼下還在審問賊人,以便確認!”楊叔答道。
“不用想了,就是王家的人!那廝速來跟我們郭家不對付,如今有落井下石的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他說到。
“郎君,我也認為是王家的人,賊忘八等人如此大張旗鼓的劫糧船,綁人質,聲勢傳與四方,若是沒有官府的默許甚至給與方便,肯定是辦不到的。而且,節帥掌握統領宣歙鎮的官兵,四方的消息要遠比我們靈通,這里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如此大的盜匪活動,官府不清楚是不可能的。”郭天長分析到。
“如此看來,這是王家想調虎離山,把我們手里的兵調出來,好對付咱們郭家!計策雖然簡單,卻很有效。若不是郎君的少年營爭氣,此時說不得只能抽調家兵前來救人了。”楊叔跟著分析。
“這王家著實用心歹毒,要致我家于死地!”看來上面的人還是不想放過郭家,王家也不過是他們的手中刀而已。郭家也許就是宦官集團用來殺雞儆猴的那只公雞。
山雨欲來風滿樓,黑云壓城城欲摧!郭家是真的站到了懸崖邊上。
相對于宦官集團這個恐怖怪物對路巖余孽的追殺,二叔說的節帥窺視郭家產業的事情,反而是小事。
“楊叔,這件事還得麻煩你馬上通知家里。宣州的形勢不太妙,風聲鶴唳,劍拔弩張,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我們打掉這股江匪,也不過是暫時震懾住王家。一旦他們摸清楚我們底細,還是會出手對付郭家的。”
“諾,郎君!”楊叔抱拳應下。
“郎君,僅僅是防守是不夠的,路相倒下后,我們在朝中已經沒有代表。朝中大人物目前還在爭權奪力,沒有把目光注意到咱們。但這段時間也不會太長,若是等著上面權力平衡了,那時候才是最大的麻煩時刻。”天長分析到。
若是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幾年大唐朝廷,那就是動蕩。宰相走馬換燈一樣的輪換,路巖是今年正月賜死的,和路巖一直爭斗的另一個宰相韋保衡是去年被賜死的。
小皇帝上臺本身就是宦官集團殺長立幼做到的,若再考慮下路巖這個在西川立下軍功的宰相,在這個敏感時期伸手拉攏神策軍。很有可能他是參與了皇位更替的事情,這么一想,他感覺事情更加棘手了。田令孜并不可怕,比較可怕的是左右神策中尉劉行深、韓文二人,這是唐末典型的宦官世家,影響力一直到五代。
他揉了揉自己的臉,想著郭家還有什么資源,首先有甲兵千人,這個名義上屬于宣歙鎮,實際上歸郭家,由郭氏子弟組成軍隊,是朝廷劃給郭家保護弓弩作坊的護衛軍隊。這也是目前郭家最為核心的軍事力量,王家遲遲不敢動手,主要就是忌憚這支力量。
其次,真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還可以征召流民,迅速的組織一支2000人左右的民兵,裝備上可能不如官兵,但士氣上可以抵消,他們是為了自己土地而戰。這支隊伍也是王家最容易忽略的隊伍,若是用的好,會有奇效。
不過,真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那就是造反了。現在造反,又是在朝廷控制比較穩固的東南藩鎮,成功的幾率不是很高。殺了王家不難,難得是后面陸陸續續的官兵圍剿。宣歙鎮是比較富裕的軍鎮,朝廷財政主要依賴的東南十個藩鎮中,宣歙鎮上交的賦稅還是很靠前的。
所以,得找到一個地方先去茍著,等到黃巢起來造反后,一切就好辦了。到那時,拿下來宣歙鎮,也能有方法讓朝廷捏著鼻子認了。
“你說得對,天長!我們要趁著這段空窗期,打節帥府一個措手不及,爭取拿下一個遠離節帥府的根基之地,暫時離開州府大漩渦。”他緊接著說到。
“這是宣歙鎮地圖,節帥府駐地就在宣州,這里南陵,這里是我們腳下的港口。三個地方連線起來正是一個三角形。宣州城各路人馬都盯著,有個風吹草動,都在節帥府的眼皮子,很難有所作為。就算王家走了,朝廷派遣下新的人來,也會拿我們家開刀,一來可以討好上面,二來殺雞儆猴,迅速掌握府衙大權。”
“我們在宣州的千多人甲兵,既是我們安全的保障,也是州府的眼中釘。王家如果下定決心吃掉我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調離這支軍隊,等到大局已定,殺了軍中的郭家子弟,拿出抄掠郭家的錢財收買剩下人,一石二鳥,進一步坐穩宣歙鎮。”
“所以,要想保住郭家,第一步我們得先退后一步,撤離宣州府城,同時保下一千甲兵。當我們從宣州撤出后,節帥府的主要敵人也就不是我們郭家,同時因為手中的軍隊,節帥府還得拉攏我們。其次,我們撤出宣州,放棄了那么大的利益,可以適當的和王家做個交換,拿下宣州下設十縣之一。只要人沒有損失,弓弩和軍隊沒有損失,我們就可以隨時崛起。一旦朝廷有變,再回到宣州府城,更進一步也不是沒可能。”
他們三人同時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天長的分析。路巖和郭籌倒臺后,郭家在朝廷已經沒了任何勢力,至于郭豐姑父,不被牽連拿到性命就算萬幸了,這個時候可指望不上他。
天長繼續道:“撤離之后,我們能到什么地方呢?首先,這個地方最好不能離宣州太遠,遠了我們的根基就會徹底被毀。這樣就要排除掉宣歙鎮的池、歙二州,這兩個地方雖然更加富裕,但當地勢力穩固,貿然進去不是什么好的選擇,且遠離我們根基,一切從頭再來,會傷到元氣。回到宣州,我們再來看,只有這里!”
“南陵?”楊叔意外的說到。
“對,南陵!南陵在宣州下設十縣中,沒那么顯眼,他距離州府只有百里,同時向北又能直接過江到達廬州。剛剛我們看到了,他和丹陽碼頭,宣州府城組成一個三角形,可以讓我們既能擴張勢力,同時也能保持對宣州府成的影響。這樣一個進可以取宣州,退可令我們積蓄實力,擴張新勢力的地方,正是咱們夢寐以求的。”
郭家本身在南陵就有很大的生意和土地,同時要真的撤出宣州,南陵確實是最合適的地方。有一定根基,且離著宣州不遠,未來有變時能迅速的返回州府。此時南陵還不是后世被分拆過得縣,它包含了銅陵、三山、蕪湖等地區。向北直達長江,有多個地方都是后世最好的港口。郭家若是安置在此,生意上不會受到多大影響。
“好,不愧是我們少年營的諸葛亮!”郭豐想了下,發現確如天長所分析。
四人又商量了一會兒,確保事情沒有意外,郭豐便開口道:“家中的事情就麻煩楊叔了,一定要盡快將咱們商量的告知二叔,通知他們做好準備。一旦我處理完此地事宜,馬上回家商量對策。”
說完這些,他站起來笑著對著三人說道:“雖然面臨很大的危機,但也是一次機遇。若是趁著這次機會,整合了家中產業和人手,打好根基,下一次再出手,便是我們郭家稱霸宣歙的時候!”
他頓了一頓,目光灼熱的看著三人:“到那個時候,天長、天林、楊叔,我們的理想也可以付諸實施了。以此為根基,誅除宦官,清掃百年積弊,還大唐一個朗朗清平世界。諸位,讓我們一起努力,早日實現大唐的復興!”
四個人四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墻角落,一棵小草在發芽,沐浴在陽光下,生長!
太陽從水面上升起,寬闊的江面上,霧氣逐漸散去。陽光把江水灑滿,一片金光。
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一艘艘的帆船,被解救的船長帶領著水手,正在檢查船只情況。一面面的白帆升起,桅桿林立,如同戰士的長矛。水手們揮灑著汗水,喊著號子,從新將糧食在船只上安放。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江面上,飄的老遠老遠。
幸福的生活都是奮斗出來的。每個人都在努力,向著更加美好的生活,就算是在這戰火燃燒過的戰場,也不能阻擋人們對生活的希望。
“好,這個事情告一段落。楊叔盡快回去告訴家里面,另外下次派人回來,記得一定要請來上次給我看病的大師,郭司馬的病得勞煩大師出手。”
“天林!你的擔子也不輕松,盡快從本次參戰的民夫中,挑選身體健壯,性格老實之人成軍。規模以五百人為限,多多益善!”
槍桿子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再過幾年,便是“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的壯麗時代了。所以一定要一個軍隊,才能從時代的大潮中活下來,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
“天長,盡快將我們留在宣州的人手,工廠搬遷過來,越多越好!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丹陽新城就是我們奮斗之地了。
郭豐在碼頭上走著,路過的人不停的向他致敬問好。
他站在碼頭,指著江灣對三人說:“昔日八千江東子弟隨楚霸王過江,誅除暴秦,宰割天下。如今我們也要培養自己的八千江東子弟,以便未來我們能依賴他們誅除宦官,消滅藩鎮,撥亂反正,振興大唐。”
“此事若能做成,你我幾人將會名流千古!”
三人頓時一股豪情從胸口中迸發,覺得若能如此,也不枉來世間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