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牧老兒,當年殺我一家十一口,今日我就來取你狗命!”
隨著一聲大喝,在場數百人的目光都跟著聲音望過去。從樹林一角,突然出現一個身穿黑色束衣的男子,手持兩把短刀,直奔雨家一行人而去。
此時的雨牧正帶著孫子雨楚,外孫魯清以及十多位煙雨樓高手,正在皓月劍派大門處與本源大師寒暄敘舊,聽到此聲暴喝,第一反應便是抬起雙手將兩個孫子推入一眾煙雨樓的護衛之中。
那人比想象中的更快,人隨聲,劍隨人,頃刻間便已到了面前。
雨牧也沒比他慢,雖然已經到了花甲之年,但內功無疑更加精純,護住兩位后輩之后,第一時間便拔出了腰間佩劍。
“噹噹”兩聲,雨牧一劍對雙刀,各退兩步。
“使雙短刀,應該是是江南縹緲閣的后人。”
秦逍負手立在遠處,輕聲給安崇文解釋道。見他仍是不解,只得繼續出聲:
“貞觀年間,江南武林可不只煙雨樓一家獨大,有一門派名叫縹緲閣,與煙雨樓在江南分庭抗禮,爭奪江南第一勢力近百年。直到武后登基為帝后,煙雨樓的樓主換成了年僅三十多歲的雨景墨。不知為何,雨景墨除了發展煙雨樓勢力,更是在江南做起了商賈,江南七州二十二鎮,開了各類店鋪百余家,他們的胭脂水粉更是深得武后喜愛,成了武皇帝的專屬貢品。借著武皇帝庇佑,短短五年之間,煙雨樓各種掃蕩縹緲閣的勢力,終于一統江南武林,不過這也導致了兩家幾十年的恩怨,外人說不清楚。再后來,雨景墨把自己最愛的孫子嫁給了蘇州太守魯擎宇的兒子,血染長刀魯成,兩家聯合后煙雨樓在江南的地位更加穩固,風光無二。”
大多數江湖人士多少知道一點煙雨樓和縹緲閣的爭端,但凡涉及家族積怨的,按照規矩,即使關系要好的勢力也不便相幫,所以在場的人大都看著兩人生死相搏。
那黑衣男子雙刀使得出神入化,一刀接著一刀,連一絲空間都不留給雨牧。反觀雨牧,右手持長劍,防守也是滴水不漏。兩人都以快打快,秦逍一席話間,兩人已經過了四十余招。
戰局勢均力敵,雨家護衛也遵循樓主之令,雖護住兩位少主,卻未曾有人出手相助。又過十招,那黑衣男子接連兩刀直取雨牧下盤,雨牧順勢躍至空中,抬起左手。
“是蝴蝶鏢!”
不知圍觀之人誰喊了一句。那男子反應更快,立刻側過身子,雙刀在面前舞動的虎虎生風,只聽“噹噹噹”幾聲響,幾枚蝴蝶狀的飛鏢應聲而落。
“雨牧老兒拿命來!”
隨著又一聲暴喝,從雨牧身后的樹林之中再次躍出一人,同樣手持雙刀,朝他身后砍去。生死之間,雨牧硬生生在空中改變身形,以長劍擋住攻向自己心口的一刀,卻仍難避免大腿處被割出一道長長的血口。
一息之后,兩人再度回身,持雙刀再次攻向雨牧,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住手!”
見雨牧有生命之危,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同時那兩個身影也同時朝著雨牧飛去。第一個身影是作為此次武林大會東道主代表的少林神僧本源大師,而另外一個則是雨牧的女婿,號稱大唐九杰之一的血染長刀魯成。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但無論兩人功夫再高,還是慢了一步。本源大師的大慈大悲千葉手和魯成的血影狂刀雖然改變了那兩個黑衣人的進攻路線,但也僅僅是讓雨牧有時間避開致命一擊。只聽“噗嗤”兩聲,長劍劃破衣衫,割破血肉的聲音顯得那么刺耳。
煙雨樓的一眾護衛又比這二人慢了一步,僅僅是在空中接住了身受重傷的雨牧身體。
“樓主,樓主!”
“混賬!”
看著雨牧身上三道可怖的刀傷,魯成瞬間暴怒:
“給我殺了他們!”
“喏!”
場面瞬間改變,八個人煙雨樓的高手連同雨楚魯清,護著雨牧退入皓月劍派內療傷,而另外八人則和魯成一起,迅速對那兩個縹緲閣的黑衣人形成合圍。
“魯大俠,萬萬不可。”
說話的乃是剛剛緊急出手救下雨牧的本源大師。
“此次武林大會事關重大,千萬不可先行內亂傷及人命。”
話雖出口,但魯成比他更快。一息之間,兩個黑衣男子面前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血紅刀影,緊隨其后的便是魯成一張因暴怒而扭曲的面龐。
“退!”
那兩人深知魯成的厲害,不愿硬拼,誰知身后已被四人包抄,封住退路。
“拼了!”
見退路全無,兩人趕忙鼓足內勁,兩對雙刀帶著風聲迎上魯成手中的長刀。“噹噹噹噹”四聲巨響,魯成從空中落下,連退三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而那兩個黑衣人則像斷了線的風箏,“咚”的一聲摔落在地上。
此時的魯成接了兩人聯手的搏命一擊,內息翻滾動彈不得,趕忙原地打坐運氣,而其余煙雨樓的弟子則沖上前去,準備要了兩人性命。
“不可!”
本源大師搶先一步趕到兩人身邊,連出六掌化解掉了幾人的攻勢,立刻拉起二人重傷的身體退出戰圈,輕聲道:
“我出手救下雨樓主,也同樣出手救下這兩位,作為東道主,切莫不可在大會開始之前因為內斗傷了性命,諸位的舊怨還望下了這太室山再解決。”
魯成此時已經壓住翻滾的內息,勉力睜開眼睛,顫抖的站起身來,看了一看被自己重傷,又被少林小僧抬走的兩具身體,輕聲道:
“在下可依大師這一次,不過……他們倆都不準離開太室山,將由我們煙雨樓的人,與少林弟子一同看管。”
“這……好!”
本源大師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后又轉過身來,將內功融入道自己的聲音中,高聲喝道:
“諸位武林同道,這樣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次發生了,無論是私人恩怨,還是門派積怨都請往后壓一壓,老衲都希望大家在這幾天之內,齊心協力維護大唐武林的榮光。”
既然少林高僧開了口,皆為武林同道,很多面子話還是要說的。此時在大門外觀戰的數百人,紛紛各自抱拳,向本源大師點頭示意。
“走吧。”
秦逍見這場門戶積怨引發的鬧劇已經收場,便輕輕喚了一聲。安崇文“嗯”了一聲,也快速追上秦逍的腳步,追問道:
“秦叔叔,你說兩個實力相當的大門派,怎么會在短短五年之間便決出勝負?”
“那還不是因為當年武皇帝陛下寵信煙雨樓,使得他們的生意在整個江南做的順風順水。錢,權都有了,想贏自然不難。”
兩人又有意無意的圍著整個比武場地轉了一圈,各派英豪和江湖散勇都在少林和皓月的小弟子引導下,有條不紊的參觀交流,似乎一切都井井有序。若非他們提前知道了許多貓膩,根本看不出這場大會有一點陰謀的味道。既然暫時難有新的發現,秦逍又在江湖上鼎鼎大名,兩人要再是一直這么晃悠下去,倒也顯得奇怪,于是在安崇文的提議下,兩人一齊往后山的小道而去,去尋舒靈和另外四名弟子。
繞過皓月劍派往后走,就是直通太室山山頂的一條山路,這道路兩旁怪石嶙峋,奇珍異木數不勝數,風景倒是比下半山更美一些。一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大部分來到太室山的人都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一路上的風景倒是沒什么人在意。
長長的山道,只有秦逍和安崇文兩人,遠遠往上望去,似乎還有一個背著木柴的農戶在前面不遠。習武之人的腳程自然要快上許多,不到一刻,兩人便追上了那名農戶。
那老農見到兩個衣著光鮮華麗,手持兵器的人從身邊經過,似乎有些懼怕,趕忙朝邊上讓過身位,無奈山路太窄,無法三人并肩而行,這一讓到顯得滑稽。
“老伯,您不用怕,我們只是一路走走,看看風景,并無惡意。”
那老農見安崇文年輕禮貌,秦逍也氣度不凡,才稍微安心答道:
“哎,這么多江湖武人來到太室山,讓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本就山路崎嶇,生活不易,我們這些山上的農戶就靠年輕人打獵,歲數大些的人就只能打柴,你們來的這幾天,我們就只能躲著咯。”
秦逍面色略有不悅,但仍輕聲道:
“我大唐繁榮盛世,律法嚴明,再者習武之人都以俠義為本心,雖然會有沖突甚至爭斗,但怎會無故欺凌弱者百姓?”
老頭笑笑,見秦逍一臉正色,并未發怒,才接話道:
“先生您是這樣,也不代表人人都有俠義之心,你瞧我每日打柴背到山下去賣,再購入些生活用品回家,就是整整一天,這山路崎嶇,也只能靠人力運些小物件。”
“生活不易,老先生辛苦了。”
兩人也沒有再多啰嗦,又禮貌寒暄了幾句,便朝山頂進發。
“舒伯母他們腳程到快,咱倆追了這么久也沒見著人影。”
“肯定是宛南吵著鬧著要等山頂,被我慣壞了啊。”
提起自己的女兒,秦逍倒是一臉寵溺,倒是幾日以來,一直沒有詢問過姚芷亦情況的安崇文在此時開了口:
“秦伯伯,這兩日時間太過匆忙,未曾細談,芷亦妹妹拜入名劍山莊了,那姚叔叔呢?”
“他……死了……”
見安崇文一臉震驚,秦逍也知自己的那些信件來往,安敬之定是沒有給年幼的安崇文看過,于是便將十年之前,姚芷亦孤身一人,拿著短劍來尋自己的事情,一一道來。
“芷亦……”
“都過去了。”
秦逍見安崇文的情緒瞬間變得低落,也知道他們幼年感情十分要好,便出聲安慰道:
“人,總是將來比過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