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你來過一次,帶路。”
黑衣人頭領輕輕揮了揮手,讓其中一人走在前面,然后轉身對自己幾個同伴低聲道:
“小心一點,羽林軍不是吃素的。”
借著夜色的掩護,一行八人既有內應安排,又有皇城防務圖參考,一路并沒有被什么人發現,就悄悄潛過了兩座大殿。
“大人,繞過前面的水池,就是迎仙宮了,失火后那里守衛森嚴,至少有五十以上的羽林軍。”
領頭那人皺了皺眉,小聲問道:
“不是說進來就有內應嗎?”
“是,子時換班,距離現在還有一刻左右。到時候北門會有兩個守衛換成我們的人,外面巡防的羽林軍共四隊,每一刻繞迎仙宮一圈,我們只需要躲過外面巡防的人既可。”
“好”黑衣人頭領點點頭:“戒嚴,隱匿,等子時。”
勸善坊內,三隊羽林軍在內嚴查,而坊墻之外已經被一百守城衛兵團團圍住。
“戶部資料拿來了嗎?這坊內都有哪些住戶或者組織?那幾人武功不俗,定然不是尋常百姓。”
領頭的校尉一邊搜查,一邊向身邊的同僚詢問。
“剛才我們進坊之時便已經去戶部取資料了,都在這里。”
身后一人拿出一本資料,繼續道:
“勸善坊共居住七十二戶百姓,有酒肆,餐館,貨店十余間,最關鍵的是這里面有一個鏢局和一個江湖門派。”
“哦?給我說說。”
“是,福源鏢局是洛陽最大的鏢局,就在這勸善坊中,鏢局里共有一百二十三人,其中鏢師四十人,均習武。血刃堂是我大唐江湖一個有名的門派,擅用弩箭、暗器等,總共有超過六百弟子,其中洛陽城勸善坊內的是他們總舵,住在其中含家眷在內大約有四百人,習武之人超過兩百,堂主楚歸一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武功高強。”
“習武之人超過兩百?”
領軍校尉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身后的羽林軍,當即下了命令:
“先從坊戶查起,請援!”
迎仙宮北后門處,巡防的一隊羽林軍剛剛從門口經過,他們身后就突然閃身出現了八個黑影,以極快的身法靠近門口。守門的士兵卻好似未曾看見,自顧自的將頭偏到一邊,幾個黑衣人相視一笑,迅速推開宮門,側身入內。待他們將宮門關好時,門口的兩個守衛也同時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動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雖然幾天之前剛剛受到大火焚燒,但好在撲滅迅速,迎仙宮大部分設施還是保存完整,各式金銀珠寶,瓷器玉石,詩詞畫作應有盡有。琳瑯滿目的無數珍寶看的這些黑衣人呆若木雞,好在他們的首領還沒有被迷了心智,立刻低聲呵斥道:“發什么呆?迅速去找主人要的東西,否則大家都要沒命。”好在只是一時亂了心神,這幾個黑衣人畢竟訓練有素,短暫的失神后迅速行動起來,立刻分散到各個角落開始找尋什么。
沒過一會兒,另一隊羽林軍巡邏到了迎仙宮后門,見后門無人把守,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紛紛持刀戒備并且高呼示警。殿內的幾人正在分散搜尋著什么,突然聽到宮外有人高呼示警,所有人立刻看向首領。
“撤。”
黑衣首領也不含糊,根本沒有考慮,率先從腰間拔出長刀,領著其余幾人從宮殿東面破窗而出。
“賊人在此。”
幾人剛剛沖到殿外,就撞見一隊守衛。上陽宮的羽林軍反應迅速,巡防的小隊剛剛示警,迎仙宮附近就瞬間集結了超過一百士兵。聽到喊聲,周圍的羽林軍迅速向這邊靠攏,而被圍困的黑衣人也立刻拿出武器,背靠背圍成一圈。“殺出去,且戰且退,逃命為上,不可被生擒。”首領沉聲道。
“我們,我們不是有內應嗎?”
一個年輕男子有些慌張,卻被黑衣首領打斷:
“活著出去再計較這些,殺!”
“老師,您也來了!”
洛陽城羽林軍中郎將周哲聽聞有人在皇城門口當著羽林軍劫人,劫走的還是自己的老師前輔國大將軍安懷遠老將軍的孫子,立刻帶領三百城防軍,一百羽林軍趕到勸善坊門口,卻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了安老本人。
“嗯。”
安老點了點頭,甩開了扶著他的仆人的手,略有些生氣道:
“現在東都的賊人都能在皇城門口劫人了,怪不得連上陽宮都能被人縱火。”
周哲面露愧色,低聲道:
“老師您放心,您的孫子學生一定盡力救回,現在是什么情況?速報。”
“稟周將軍,安老,羽林軍校尉已經于兩刻之前包圍勸善坊,嚴格禁止所有出入,截止目前已經搜查住戶七十余,皆是左鄰右舍互保,沒有可以,只剩血刃堂和福源鏢局兩處未查。”
周哲點了點頭,厲聲道:
“查!我去血刃堂,叫李校尉去鏢局。”
說罷頓了頓,又對旁邊的安懷遠道:
“坊內可能會有危險,老師可要同去?”安懷遠拄起拐杖就大步踏進坊門,冷言:“當年孤身就敢沖入敵陣,何況今日有這么多羽林軍護著,何懼?”
血刃堂總舵大門口,楚歸一帶著自己四個堂主站在那里,一臉的疑惑和嚴肅,整個門派大宅已經被近百士兵團團圍住卻不知何故,四下詢問也無人理他。等了片刻無果,卻突然見羽林軍中郎將周哲攙扶著一個儀態威嚴的老人走了過來,楚歸一趕忙上前幾步,恭敬的問道:
“周將軍,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半夜的我們血刃堂就被官兵包圍了啊。”
周哲擺擺手,冷笑一聲:
“楚掌門,這位是前輔國大將軍安懷遠,也是我的老師,他的孫子在皇城門口,被幾個賊人當著我羽林軍的面被劫走,我手下的校尉帶人直追到勸善坊內,確定賊人入坊,現在這里已經被團團圍住任何人都出不去,其余住戶也都被一一排查,只剩你這里了,還望閣下讓我們羽林軍進去搜一搜。”
楚歸一自然是聽過安懷遠的名聲,當即對他行禮問好,可又聽到后面半段時,有些面露難色的小聲回道:
“沒有三司公文,沒有太守命令,恐怕周將軍不能入內搜查吧?”
周哲悄悄看了一旁的安老,見他并未有什么反應,當即冷笑一聲:
“楚掌門應該知道這件事要等到太守的命令并不難,應該隨后就到,可若閣下執意要這么拖延時間,莫不是在給賊人爭取時間?”
這一番話語出口,楚歸一一下楞在那里,思考了片刻,他恭恭敬敬俯身鞠了一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望周將軍迅速徹查,捉拿賊人,我血刃堂忠于大唐,問心無愧。”
皇城迎仙宮外,那八名黑衣人不愧是少有的高手,面對十倍于自己的精銳羽林軍,已經連斬十余人而無一折損,只有幾人受了輕傷。不過羽林軍畢竟是國之精銳,領頭的兩位參將見無法近身生擒,立刻下了命令:
“保持陣型,架弩射殺,無論死活,不可放跑一個。”
此命令一出,所有近身的羽林軍立刻從左臂取下小盾,退出戰圈,而圍在外面的人則紛紛拿出短弩,準備射擊。
“射。”“退。”
兩邊的人同時下達命令,四面八方的箭雨瞬間劃破風聲,直取敵人。而幾位黑衣人則一邊相互擋箭,一邊從窗口退入迎仙宮內。
有三人還來不及翻身入窗,就已經被弩箭射倒在地,圍在一旁的士兵剛準備過去生擒這幾人,卻不料三只袖箭從窗內射出,直擊三人咽喉,一擊斃命。
“將軍,我們是否入內擒賊?”
見敵人如此狠辣,寧愿殺掉重傷的伙伴也不愿留下活口,大家都意識到了生擒另外幾人有多么重要,但迎仙宮畢竟有圣旨規定不得入內,眾人一時間沒了主意。
“保持陣型,架好弓弩,連只蒼蠅也不準飛出去,我立刻去報將軍和太守。”“喏。”
“首領,怎么辦?外面已經被團團圍住,我們恐怕插翅難逃。”
任多么武功高強訓練有素,戰時可能無懼,但冷靜下來,恐懼還是慢慢侵蝕了幾個黑衣人的內心,此時就連一向穩重的首領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氣氛就這么一點一點沉寂下去。
“反正也活不了,不如拼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一個手持雙錘的黑衣壯漢怒道。另外幾人也不答話,同時看向一人。此刻首領已經穩住心神,他略微一思考,低聲道:“也不知傳說是不是真的,我們不如試試。”
“您是說?”
首領沒待他說完,點了點頭:“
散開,速尋!”
“報將軍!后院柴房隔間內發現一昏迷孩童,大約六七歲。”
一士兵匆匆忙忙跑了進來,跪在地上。
“什么?”“什么?”
周哲和楚歸一兩人同時從正廳座位上站了起來,兩人匆忙對視一眼,意味各不相同,周哲馬上回過身來,對坐在一旁的安懷遠恭敬道:
“老師,咱們同去看看,所有羽林軍,警戒。”“是!”
血刃堂后院的一處柴房內,有一個放置砍刀鋤頭等工具的小隔間,而此時的安崇文就靜靜躺在里面,經過搜尋的士兵檢查,他只是受到重擊昏迷過去,身體并無大礙。安懷遠快步走了過來,一臉擔憂,見自己的孫子被羽林軍士兵抱出,安靜的昏睡過去,當即長出一口氣,他轉過身來看似平靜的對周哲道:
“周將軍,老朽想先帶孫子回府看看郎中,以保他身體無大礙,至于朝廷如何查案,我現在畢竟是一介布衣,不便參與,若你需要幫助,明日來我府上傳喚便可。”
“不敢不敢!老師您先回去,時間太晚,您先歇息。”
說完周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自己的副將送老師回府,待安老出了院門,他立刻回過頭來,一臉冷意的看著楚歸一道:
“楚掌門,恐怕此次皇城失火,當街劫人等一系列事情都與你們血刃堂有關吧?”
楚歸一滿心疑惑,聽完更是嚇得趕忙跪地道:
“周將軍明察,其中必有隱情。”
還不待回應,就從門外傳來匆匆腳步聲,一個羽林軍傳信使喘著粗氣沖了進來,見到周哲立刻單膝跪地,急道:
“報周將軍,迎仙宮被一伙賊人突襲,現已全部被羽林軍圍在宮內,太守大人已經過去,命您也立刻趕回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