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我不能每次拿貨都跑這么一趟,我現在人手不足,雙江那邊也還一攤子事,所以以后咱們通過電匯來往如何?你幫我準備好貨,我自己解決運輸,款項我隨時都可以支付。”
沒在這個年代掙扎過,永遠不知道這個時代的跨省業務有多么麻煩,就比如電匯,如果你提前付款,那么對方可能騙錢跑路,要是貨到付款,又有可能貨物一出廠,你就找不到了那個信誓旦旦的收貨人。
所以,即使是嘉江廠這樣的大企業,有著國營企業的名頭做保障,依舊組建了及其龐大的采購與銷售團隊,他們需要去全國各地跟著每一批貨,每一筆款項,其中的艱辛困難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黃百里考慮了一會,也接受了周揚的提議,這年頭雖然是賣方市場,但生產廠家除非不計成本的組建自己的銷售渠道,不然還是得依靠中間商來賺差價,不是中間商賺差價,而是他們拿大頭,廠家吃一點點剩下的。
約定好具體的貨物數量在電話里詳談,兩人也就慢慢開始閑聊了開來,這一次黃百里足足給周揚準備了一百箱貨物,據他說,為了這批貨,連品牌方那邊該發的貨都讓他推遲了。
“這樣也不是長久之道,老黃,你還是得盡快擴大產能,把咱們上次那主意落實下來,名字盡量取得洋氣一點,薅羊毛也得講究方式方法。”
周揚的話音剛落,老黃腰間的BB機響了起來,這已經響了好幾次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將BB機扔在茶幾上,還是沒去回電話,看見周揚疑惑的目光,老黃苦笑著說道:“我老婆,這幾天疑神疑鬼的。”
聊了幾句,BB機又響了起了,老黃有些忍不了了,拿起BB機往辦公桌走去,嘴里對周揚說道:“這東西有了是方便,可麻煩時也麻煩的要死,不過你可以配一個,咱們也好聯系。”
周揚笑著說:“現在我還用不上,不過就算配了,我也沒老婆,估計沒多少麻煩。”
老黃一臉抑郁的不停在電話里解釋自己在辦公室談生意,而對面根本不相信,周揚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等老黃掛了電話,就順勢和他一起往倉庫走去。
這次的貨比較多,調配不便,周揚也同意了老黃提價的要求,出廠價上調三元,每箱1750,總價十七萬五,畢竟是先貨后錢,周揚說話時腰板不夠硬。
將貨物清點抽查一遍,指揮著工人們搬上車,周揚婉拒了老黃留他吃飯的請求,跟著貨車走出了廠區,讓貨車繞到將自己送到機場,時隔一天,周揚就再次回到了雙江。
到廠區的時候才下午兩點多,為了在開會前了解昨天情況,周揚找到了陳秋風家。
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面正雞飛狗跳,也不知道陳秋風的老爹是怎么做到上班時間在家打兒子的。
看見周揚站在門口,陳愛華將手里拿著掃帚扔在地上,一雙鼓起的豹眼也凹了回去:“多跟人家周揚學學,別人讀書多好,考得上重點中學,你呢?上學不行,老子費了牛鼻子勁把你送去學開車,你倒好,輪到你出車,你都能讓給別人?準備一輩子當個學徒嗎?唵?”
最后這聲‘唵’極具氣勢,周揚覺得要是生在古代,陳愛華的老爹絕對是個張飛般的猛將,能喝能打,還有一雙豹眼。
不理會陳秋風在那里嘟囔,陳愛華摸了根煙點燃,往門外走去,臨走還不忘對兒子威脅道:“老子先去上班,晚上回來再好好收拾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看著啼笑皆非的周揚,陳秋風不滿的說道:“好事都被你占了,我凈挨些冤枉打了,你還有臉笑。”
兩人一路調侃著回到周揚家里,陳秋風說起昨晚的銷售情況,一掃才被老爹收拾了的低迷:“嘿,我給你說,譚飛躍這小子腦子還真好使,昨天晚上又拿了第一名,不過錢我還沒發,怕算錯賬,等會人來了你再一起發吧。”
“哦?說說,他們昨天抓得鬮不算好吧,想了什么法子?”周揚也有點好奇,這年頭的孩子可能比后世的更頑皮,但要說開拓性和見識,那真的差遠了。
“嘿,這小子昨天跑的可真是遠,跑電影院門口去了,專賣女士表,忽悠那些耍朋友的。這都出來看電影了,面子能丟啊?一晚上硬是干了四箱出去,弄到晚上十來點才收攤。”
嘉江廠里面有自己的電影院,但那里肯定賣不出去表,所以這幾個小子多半是跑城里的電影院門口了,這腦子夠靈光,這種異性戀的錢不掙,天理不容。
周揚在心里算了一下,譚飛躍他們一晚上就賣了兩百只表,按他定下的分成和獎勵,一人能分250塊,這都比得上家里父母的一個月的工資了,但這僅僅是幾個半大小子一天辛苦幾個小時的成果。
至于他們幫自己掙了多少,周揚沒去算,那都是應該的,自己出錢出貨,賺點利潤不是心安理得么?
拿過陳秋風的筆記本,周揚頭疼的看著上面的流水賬,一筆筆的算下來,昨晚一晚收入65000多,毛利潤也在四萬以上,說出去能在他們廠里嚇死人。
不過這賣的太快也引發了新問題,今天拿的貨還在路上,后天才能到,家里剩下的貨最多能支持了今天,明天都夠嗆,這事還真的讓人煩心,看見的錢掙不到。
“譚飛躍他們幾個人什么情況?還在讀書么?”周揚把賬算好,記在的筆記本上后,對陳秋風問到。
“沒讀了,他比我兩還大一歲呢,在廠校上完初中就一直在廠里當學徒,人都混痞了都還沒找到位置,說是等著接他爸的班,跟他一起的那幾個都是廠里的學徒。哎,現在廠里一邊人手不夠,到處招臨時工,偏偏他們又不敢去聘,怕以后轉不了正又有了工作不讓接班。”
陳秋風說著就嘆氣,這也是他們這一批廠礦子弟的窘境,天天都在改制,誰也不知道明天改成什么樣。
“那這樣,等會我跟他們幾個談談,讓他們就跟著我兩干得了,肯定比在廠里掙得多,你也去廠里把學徒辭了算了。”
要做大,肯定得有自己的班底,這年頭沒有校招這一說,大學生都包分配,只有少數頭鐵的撲騰著跳下海,但那也是奔著當老板去的,所以還不如自己培養。
“辭了?就這樣不去上班也有補貼拿,多好。辭了干嘛?萬一這事以后咱不干了,我還能回去上班呢。”陳秋風不樂意,雖然眼下看起來掙得不少,不過在他看來,終究沒有鐵飯碗來的可靠。
要是現在廠里給他個編制,前提是不許跟著周揚掙錢,估計他最多猶豫三秒,就屁顛顛的跑去廠里上班了。
周揚也不想解釋,這話現在是說不通的,廠里的職工子弟都熟悉了父母多年的生活方式,并且向往自己也能這樣持續下去,只有真的被浪潮拍翻時,才知道時代的海水有多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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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迷糊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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