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情纏蠱,”凌夜道:“就應當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蠱毒。”
怎樣的蠱毒?她當然知道。
書中有記載,蠱如情絲,纏繞骨髓,蠱毒發作之時,蠱蟲穿腸蝕骨,痛苦異常,唯有調和陰陽,令蠱蟲平息。關于調和陰陽,書中也是略有說明的。
柳眉突然覺得呼吸一窒,身體霎時沉重得如同有千斤重,原來已經身處重瞳的威壓下。柳眉的心臟狂跳起來,直覺有一股危險的氣息。抬眼,但見凌夜的手,緩緩向她伸來。
凌戈見狀,已經知趣的退出了房間。
柳眉一番掙扎,身體依然絲毫動彈不得,她只得凝神聚靈,一次一次調動起靈力,企圖用靈力牽動自己的軀體動起來,但是她艱難凝聚起的一點靈力,一次又一次被重瞳的威壓擊潰。
情急之下,她凝聚靈力于指端,形成一個鋒利的尖刺,扎入自己的掌中,一陣刺痛,有一瞬間的身體擺脫了沉重的束縛。
她立即聚靈,指端靈力凝聚的鋒刃暴漲一寸,洞穿了自己的手掌,劇痛鉆心,她發出一聲痛呼,身體徹底擺脫了束縛。
隔壁房間,凌戈聞聲,一翻身,從窗戶躍了出去。
這時,凌夜在柳眉耳邊說:“試探就到此為止吧。”
柳眉立即松了一口氣。
卻聽凌夜又道:“你既已認我為主,身體發膚自然都是我的,豈可自輕自殘!當罰。”
柳眉的心頃刻間又揪了起來。此刻,她左手靈力難以為繼,靈刃攸然消失,一蓬鮮血從手掌中噴射了出來。
凌夜低聲道:“你是十年來第二個沖破我重瞳威壓的人,在這威壓下,人的感覺會被十倍放大,所以你的恐懼,你的痛楚,被放大了十倍,這種情勢下還能保持理智,沖破束縛,不愧是我選中的人。”
待凌夜說完,柳眉覺得威壓立時縮減了不少。她馬上處理了一下掌心的傷口。
待處理完畢,她發現威壓一步步衰退,此刻已經消失了。
柳眉抬手,埋頭推了推將她局促在一隅的凌夜。卻在觸及他的片刻,猛的收回了手。方才渾身還滲著涼意的人,此刻身體竟然燒得滾燙,這是蠱毒發作的癥狀,原來他真的毒發了!她抬頭,看到他的嘴角緩緩溢出了血絲。
柳眉有些不知所措道:“你的蠱毒……”
“走。”凌夜咬牙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柳眉:“可是……”
“快走。”他的身體開始難以克制的戰栗。
“我……”柳眉囁嚅著,突然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大聲道:“我可以幫你。”
在凌夜驚疑間,她已經迅速上前一步。
凌戈跳窗而出之后,一個人上了山莊的頂端。
這里,是凌府在江南的宅邸之一,也是最小的宅邸,不過四合六院,卻極其重要。因它依山而建,綠樹環繞,隱秘,應用大哥的重瞳秘術,便能將四面八方幾個大的世家主宅的情況盡收眼底。
凌戈看向四周,以他的肉眼,除了莽莽大地,他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他并不羨慕大哥,這個能力,帶給主人的,似乎只有痛苦。這個情纏蠱,便是他的痛苦代價之一。
不過,這只是凌戈一廂情愿的看法。在凌夜看來,這雙重瞳,本身并不需付出任何代價,代價都是世俗的眼光強加的。比如這恥辱的情纏蠱,使他難以修身持戒,也算是斷了他的仙緣,族人都道是為了壓制重瞳之力的反噬,其實不過是主母及族老壓制他的手段。
山莊的客房內,凌夜目光朦朧的看向柳眉,暗道出身玄門大派的女子,作風果然不羈。
正猶疑間,柳眉有些怯懦的靠近。
凌夜眼神中,莫名夾雜了一絲復雜的情愫。記憶中,一個舞動雪魂的身姿與眼前之人重合,又分離。
凌夜半閉雙眼,等待著她的下一步行動。
陰陽調和之法,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濫用,只是最近發作頻繁,再強行鎮壓,突增風險。
然而,她的舉動,到此為止了。
凌夜再次疑惑了一下。
下一秒,柳眉伸出了左手,貼上了他的胸膛。她道:“冒犯了。”
她的掌心覆蓋上凌夜的心臟,凌夜只覺得心臟突然針刺般一痛,然后爆裂出千絲萬縷的靈力,流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用靈力幫他控制毒發?
靈力的絲線極速游走、膨脹,涓涓細流成了滔天巨浪,所過之處,體駭震顫,蠱蟲逃匿,很快,毒發的痛楚便消失了。
過度的消耗了靈力,柳眉收掌的瞬間,脫了力,失去了知覺。
凌夜伸手攬住,與她一起躺倒在床。她蒼白的小臉,蜿蜒散落的青絲,讓凌夜的心,有一絲柔軟的疼痛,他抬手,似要撫摸,卻懸停在空中片刻,又收回了手。
短暫的失去知覺后,柳眉很快蘇醒過來。她發現幾乎緊貼在凌夜懷中,聽到了他的心臟一聲一聲有力的跳動聲,不知不覺面皮發燙。待體力稍稍恢復,她急忙撐起身體,跪坐在了一旁,弱弱的解釋道:“不敢舌下探脈,所以……你、你不會怪……”
凌夜已經從容坐起身,理了理衣衫,走出門去。剩下柳眉獨自坐在房中,冰了冰自己紅熱的臉頰。
寢房內,浴室中,凌夜對鏡寬衣,胸前心臟的位置上,一個不完整的血色手印,印在那里,赫然醒目,他抓起布巾,伸手欲擦,卻頓了頓。
鏡中,浮現一個舞動雪魂劍的身姿,清冷高潔,如一輪明月。他輕輕的,覆掌在那個手印上,指尖撫了撫,才終于拾起帕子,將它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