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寂迎風而立的背影，聶真君心底也泛起了一絲疑慮。
正如他剛才所說。
天圓地方是世間的常理，但天地混若球體的說法卻也不是他第一次聽說。
只不過知道這一言論的人屈指可數，并且都只作笑談，很少有人當真。
回想著當初在場的十余人，聶真君面露恍然的點了點頭，試探道：“周道友修行的是上古昆侖的練氣之術，不知師承何派？”
周寂沒想到聶真君會突然向他搭話，不禁楞了一下，嘀咕著盡管這個世界沒有闡教，但昆侖終究還是昆侖，于是轉身笑道：“在下并未正式入派，只不過所學心法源于昆侖玉虛罷了。”
“昆侖雖大，本座卻未聽過玉虛之名。”聶真君只道是周寂仍不愿泄露師門傳承，于是追問道，“道友所說的天地混若球體的言論不知從何聽來？”
“呃......”周寂不禁有些傻眼，這話題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怎么又被聶真君提起？
周寂轉身反問道：“相隔太久，已經記不大清了，倒是聶宗主之前說過自己曾周游天下驗證天圓地方，不知為何啊？”
聶真君面色微沉，凝視周寂數息，方才搖頭不語，沒有回答。
師門神秘，心法神秘，手中的靈寶亦是神秘。
聶真君本以為周寂是當日在場的那幾人收下的弟子，但細細想來，卻沒有一人能對號入座。
如若周寂真的沒有師門，所學所知皆是生而知之，那他的來歷......
聶真君心底猛然想起一個人，一個和周寂同樣神秘，但行事軌跡截然相反的一個人。
慈航普度。
......
與小船相隔數千里的東海海域上。
海浪滔滔，飛鳥避讓。
一個面色憔悴的俊秀道人盤坐礁石上，長發披肩，青衣如水。
周圍潮生潮落，云煙迷幻，始終半點沾不到他身上。
看似已經和整片島嶼融成了一體，頭戴的金色圓環卻散發著無盡銳氣，猶如針線般不斷刺入道人頭顱，從他元神中穿插而過。
若非身后島上有源源不絕的乙木之氣供給他修復元神，恐怕整個人早已經千瘡百孔，本源重創了。
一邊遏制著圓環下壓制的妖氣肆虐，一邊忍耐周寂突然發動的金箍禁咒，木魁毫無血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拍了拍身下的礁石，嘆息道：“這周寂手段果然不凡，他在金箍上設置的禁咒與壓制妖氣的法咒糾纏合并，稍有不甚就會將整個圓環引爆，這般看來他是早就在防備我了。”
“他既然想收服你，又怎會不留后手？老夫就不信當日在將圓環交予你的時候，就沒有說過圓環上的禁錮。”隨著木魁話音落下，原本波濤洶涌的海面上突然泛起一片平靜，緊接著一名白發禿頂老者佝僂著身軀虛空中幽幽浮現，打量著木魁狼狽不堪的模樣，撫須笑道，“若老夫是你，絕對不會逃離，老老實實的待在那人身旁，他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他也沒打算害你性命。”
“我想要的是自由，是不被用劍頂著喉嚨生活，當初雖欠下授業因果留在了玄心宗，但那些都是出于自愿，而非強迫。”木魁撐起眼皮，瞥了眼老者，苦笑道：“我想自己選擇，不想被人套上枷鎖。”
“鼉峰，你不懂。”木魁輕嘆一聲，狠狠的抓了一下頭頂的金箍，卻又被金箍散發的銳金之氣所傷，悶哼一聲收回了手。
鼉峰自然不懂木魁的堅持，在它漫長的生命里根本沒有敵人，也不需要在意敵人。
世間修行，無論是道是佛是妖還是鬼，只要不入仙道，壽元終有盡頭。
恰巧鼉峰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你身為先天五行化妖，壽元已經遠超合道修士，又何必為了一時的不爽，而給自己找罪受呢？”鼉峰嘆息道，“如今玄心宗的聶宗主已經和那位散修周寂出海尋你，眼下不出片刻就能來到此處。”
木魁想過周寂會來尋它，但沒想到聶真君會放下面子和周寂一道前來，不禁面色微變，急聲道：“鼉峰，先離開此處，我們潛入深海隱蔽。”
鼉峰捋著胡須，搖頭道：“你頭上戴著赤華銅精，躲到哪里都會被周寂感應到，無用的。”
木魁與鼉峰相交多年，自然知道對方性格怠惰，能不動就不想動。
如今他只差一個時辰就能將元神分化，從而借本體太皞乙木轉生成型，又怎能因鼉峰一時的勸說而放棄。
“聶真君素來心狠手辣，他與慈航普度之間的事情我既然已經將與你聽，他若敢來絕對不會放過你。”木魁沉聲道：“只需一個時辰，你替我攔下他們一個時辰，待我成功擺脫妖氣侵蝕和這只金箍，我就來幫你對付他們。”
鼉峰聽完有些傻眼，摸了摸光禿禿的腦門，疑惑道：“他和慈航普度之間有什么？你何時和老夫說了？”
說罷方才反應過來，瞇起眼睛看向木魁，眼神將信將疑。
聶真君的隱秘木魁確實沒有和他說過，但說與不說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聶真君趕來，木魁說他說過，那聶真君必然會覺得消息已經外泄。
甚至于即便木魁不開口，聶真君此時也已經認為鼉峰知道了他的隱秘。
無需證據，懷疑就是理由。
“罷了，那聶真君還有千年的壽元，只要他不入仙道，只要不被他擊殺，老夫足夠熬死他幾百次了。”鼉峰撇了撇嘴角，不以為意道：“這次就算你欠了老夫一份天大人情，你可認？”
木魁連連點頭，這才松了口氣，笑道：“當然認，心甘情愿的認。”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截巴掌大小的木樁，從中分出一縷乙木之氣注入了身后的茫茫群山中。
“待此事解決，我便將圓環內的赤華銅精抽出，雙手奉上。”
鼉峰感受著山脈之間突然涌現出的無盡生機，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今太皞乙木到手，再加上它從東海深處提取的壬癸葵水，以及化作背上群山的蒼輅厚土。
先天五行已有三樣到手，剩下的赤華銅精也已經是囊中之物。
距離它收集完先天五行，血源返祖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