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宋弈高呼一聲。這二位高手過招,自然是電光火石,其中過程宋弈根本沒法看清,但他卻是清楚見著師父的長劍點在了姬元途身上,若是不出意外。這一合,當是他師父勝了。
可長生子則是呆在了當場,他這一劍明明全力刺入,但劍尖卻在離姬元途身子大約一寸外停了下來,任他如何再使力,都沒法再進半分。
姬元途雙手“啪”的一聲,在身前夾住了那口寶劍,獰笑到,“呵呵,修真者,不過如此。”兩只手掌忽地翻轉,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長生子寶劍被控,當即就想撒手,他臨陣經驗豐富,斷然不會驅使真氣爭奪,反正滿地長劍,不差這一把。
他剛要松手,但忽然感到自劍柄處傳來一道極其鋒利的氣息。
長生子不知這位何物,可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當下運起真氣,準備附身再撿一把寶劍。
不過真氣剛起,那道被注入身體的鋒利氣息就如同無數柄匕首一般,竟在他的四肢百骸處胡亂切割。
手腳上幾處骨骼、筋脈,頓時截斷。一股鉆心劇痛霎時自全身襲來,饒是他經歷過修為被廢,其痛楚也比不上當下骨斷筋廢之苦。
長生子強忍劇痛,可筋骨俱折,再也無力支撐身體,像是一團棉花般癱軟在地。
“師父,師父!”宋弈本以為長生子一劍得手,勝了那姬元途,他師徒二人就可安然下山,以后修仙練道,生活自是相當快活。哪里曾想頃刻間局勢立轉,他師父竟無端倒在了地上。
宋弈心急如焚,也顧不得許多,幾步就沖到了長生子身前,把老頭抱在了懷中,很是慌張地問到,“師父,師父,您還好吧,師父,師父!”
喊了幾聲后,卻見著長生子并未回應,目光黯淡,嘴角處還滲出了一縷血絲。
“師父,師父!”宋弈這才發覺長生子受了重傷,連開口說話都有些困難。
長生子是宋弈今生最為親近之人,如今師尊遭逢此難,直教他是心如刀割,豆大的淚水順著臉頰不住流下。
“哈哈,這幫修真的道士,整日搞得玄玄乎乎的,不還是百無一用。”姬恒天踱步而來,譏笑到,“多虧父親派了三長老您跟我上山,否則還不一定發生些什么事呢。”
“少主過獎了,這老道士卻也有幾分本事,只是對武修的了解太過淺薄,我又暗施了一手‘潛龍劍氣’,這才將他拿下。”姬元途站在宋弈身后緩緩說到,“否則,還真要再拖個一時半刻。”
“長老覺得這二人該如何處理,”姬恒天圍著長生子和宋弈走了半圈,忽地雙眼一亮,陰笑到,“不如都殺了吧,在這山上好久都沒見過死人了,好生無趣。”
“全憑少主定奪。”姬元途含笑說到,對長生子和宋弈的性命,全然沒放在心上,“他們現在插翅難逃,少主想一刀給個痛快,或者慢慢折磨死都可。”
“你們……無恥小人,”宋弈一聽到二人談話,心中怒火大盛,瞪著姬家二人,眼中盡是血絲,咬牙罵到,“竟然暗算我師父!”他甚至想立時起身,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可他師父重傷至此,又怎舍得將老頭兒拋下,只能握緊拳頭,任憑指甲陷入肉中,將掌心都刺出了一個口子。鮮血順著掌沿滴滴淌下,浸紅了袖口和衣襟。
“徒兒……徒兒……”宋弈正自悲怒交加,驀地聽到長生子在輕聲喚他,急忙擦去眼淚,附耳到長生子嘴邊。
“葫蘆,拿出葫蘆……”長生子聲音極弱,且斷斷續續,宋弈只能聽個大概。
隱約聽到“葫蘆”二字后,不顧掌心尚有鮮血,趕忙向懷中摸索去。他不敢將葫蘆堂而皇之的掏出來,萬一被姬家二人看見了,說不定還得被人搶了去。
可手心甫一觸及葫蘆,掌中血液就好比受了什么東西牽引一般,匯成了一道血流,止不住地往葫蘆中鉆去。
宋弈手心本就有些疼痛,可貼在葫蘆上之后,反而感到一陣冰涼,倒是有幾分舒服,根本沒發覺葫蘆在不停吸食他的血液。
于此同時,在他腦海里仿佛出現了另一方天地,宋弈整個人如身臨夢境一般。
他前一刻還跪坐在無涯山腰,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長生子,可現下人卻又好似站立在一處海外小島之上。
小島約數十丈方圓大小,一眼便可望到盡頭,再向外則是無邊無際的海水。
宋弈站在島上環顧一周,就見著這島光禿禿的,其上連塊苔蘚都沒有,地面都是裸露在外的青色巖石。
不過卻是在身后看到了一間木屋,建在這寸草不生的荒島之上,顯得相當突兀。
宋弈雖然莫名到了此處,但心里仍在記掛這長生子的安危,就對著這座孤島喊了幾句“師父”,可島上除他之外再無一人,又有誰會回應。
“不會是又穿越了吧……”宋弈也搞不清楚眼下的情況,只好做此猜測,同時腳下不停,走向了那間木屋。
木屋門是虛掩著的,宋弈輕輕一推,那門便“嘎吱”一響,向內開了去。
宋弈小心翼翼地踏入木屋,想看看里面是否有其他人在,可甫一進屋,竟瞧見一名白發白須、身著破舊道袍的老者正坐在屋中看書。
老者剛將手中書頁翻了一篇,就聽到有人進屋,當即放下書本,抬首看去。
宋弈與老者正好四目相對,眼淚不覺又流了出來,那里坐著的,正是師父長生子。
然而他此刻看上去精神矍鑠,神采奕奕,沒有任何身受重傷的跡象。
“師父?”宋弈心中無比驚異,長大了嘴巴問到。
“乖徒兒,快來坐吧。”老者揮了揮手,示意宋弈來到他身邊,“我們時間不多了,為師有話對你說。”
宋弈不敢遲疑,趕忙小跑過去,也不坐著,而是單膝點地,跪在了長生子一側,兩手緊握著師父的雙手,怕師父真的會離他而去。
“為師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問,但如今時間緊迫,也容不得與你多做解釋。”長生子面色祥和,但語速比平時快上了不少,“這里名喚‘紫云山’,就是為師與你說過的,在葫蘆中的另一方天地。因被靈氣填滿,就被這氣海淹成了小島了。這葫蘆中可由神念自在進出,且在其中的時間,要比外界慢上許多。所以,我和你現在本體仍在無涯山上,只是依托此寶,才能夠與徒兒做上交流。”
“原來如此……”宋弈被老道士說得心頭一緊,他還以為是師父施展了某種法術,使他二人逃脫升天,老頭兒也會安然無恙。可現下看來,老頭子仍是處在極危險的境地中。
“這葫蘆須得金丹境才能自由驅使,而此修為之下則得以血為繼。我本來是想讓你割破手指,再去碰它的,想不到徒兒手掌有傷,就徑直進來了。”長生子輕笑一聲,“這是老天有眼,不絕我長生門啊。”
宋弈也跟著勉強一笑,但心中卻時刻想著自己師父正身處險境,笑容旋即消失。
“徒兒,接下來為師有三件很重要的事要對你說,你千萬要聽好了。”老道士笑容一斂,正色說到。
“是,徒兒謹遵師命!”宋弈改為雙膝跪地,俯首靜候。
“徒兒,這紫云葫蘆,乃是我長生門的掌門信物,從來只有掌門可以佩戴。”長生子握著宋弈的手掌說到,“為師與你說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是收下葫蘆,接任我長生門掌門之位!”
“師父,不可,萬萬不可啊!”宋弈連忙搖頭,“師父尚還健在,如今有了這葫蘆真氣,少說也能再有百年壽元,怎么就能傳位于弟子。弟子……弟子不愿!”
“放屁!”老道士怒喝一聲,“我如今危在旦夕,筋骨俱廢,就算是僥幸活下來,也都是個廢人了。但徒兒你還有大好時光,定能將我長生一脈延續下去。”
“我……”宋弈還要反駁,卻又被長生子瞪了回去。
“你難道連為師的話也不聽了嗎?”老道士長嘆一聲,“切莫再言,你要是不答應為師,為師便自決當場!”
宋弈一聽師父以死相逼,哪里還敢多言,當即磕頭,顫聲說到,“徒兒……徒兒遵命……”
“好!這才像話!”長生子摸了摸宋弈的腦袋,眼神中盡是疼惜,“長生門弟子宋弈聽命!長生門第十二代掌教長生子,今傳位于門下弟子宋弈。宋弈仁厚知孝,才德備至,定能將我派發揚光大,懇請列位師祖共鑒!”
“長生門十三代掌門……”宋弈已是噙著淚水,又磕了三個響頭,說到,“宋弈受命!定不負師父重托!”
“好,好,好……”老道士一連說了不知多少好字,又說到,“‘長生子’這一名號,為歷代掌門相傳,今日后,你也是‘長生子’了。”
宋弈點頭不語。
“這第二件事,就是關于武修的。”老道士慢慢捋了一下胡子,“我料想靈氣枯竭,要是總讓你修真,卻是把一條道走死了。如今武道大興,讓你轉去習武,也是好的。就想辦法到山下的一個武道大世家尋了一個武修入門的法子。
我就是按照上面的方法,讓徒兒你日夜鍛煉,還為你輸送真氣,其實是在助你修習武道,如今已有小成。已經堪堪達到武修中的入門級別,淬體上品了。雖然耗時多了些,不過基礎之扎實,已經遠超常人。
一般來說,人只能將精力耗費在武道或者修真一途之上,很難分心二用,所以我只將徒兒的修真境界培養到練氣,將武修境界培養到淬體,都是入門的階段。
這等武修法門為師只得一些粗淺的東西,你要是想深學下去,則得自己入世歷練。而修真的法門,就都在這葫蘆中了。
日后你是想繼續修真或是愿意習武,都是好的。為師也不會阻攔。只要徒兒喜歡就好。”
“師父……”宋弈猛地抬頭,兩眼通紅地望向老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師父會為他盡心竭力到如此地步。原來每日讓他辛苦鍛煉,還用真氣蘊養身體,都是為了給他日后可以走上武道鋪路。他卻還一直誤會師父,心里一時五味陳雜,更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去說。
“這第三件事,就是為師已有方法送徒兒下山了。”老道士把宋弈從地上拉起身來,說到,“為師尚在無涯山求學之時,曾救下過一條小蛇。后來那條小蛇越長越大,最后還成了無涯山的護山靈蛇。
幾百年了,它仍在這無涯山中。
我在被驅逐下山之前,靈蛇為了報恩,給了我一粒它練出的‘蛇丹’,帶有此丹的人,就可以在這無涯山驅使它。到時候你將靈丹服下,就可喚出靈蛇,它自會送你下山。”
說著,就從衣袖中拿出來一顆葡萄大小的紫色丹藥,放在了宋弈掌中。
“你這就吃了吧。”老道士推著宋弈的手,送到了他嘴邊。
“師父……那您也大可隨我一同去啊,讓靈蛇把我們一同帶上就好了。”宋弈握住了蛇丹,并未吃下。
“哎,我受傷太重,就算下山去了,也無藥可醫。”老道士說到,“反而是在山上,還能有一線生機。我被姬元途所傷,也就只有他能救我。
而我們奪了那半數靈氣,無涯山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就說真氣被我拿了去。他們為了得到真氣,定會向我逼問下落,絕不會讓我死的。”
宋弈聽得之后,覺得師父此言很有道理,自己又琢磨了一遍,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就將蛇丹一口吞入了肚中。
“徒兒,等你下山后,修真也行,練武也罷。總之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便好。”老道士理了理宋弈的衣衫,“你他日學藝有成,便上山來救出為師;可要是未能學成,也萬萬不可逞強,到山上白白送了性命,為師那時也會死不瞑目的。
其實為師已經活了這么多年了,早夠本兒了。長不長生的,就給你們后輩去追尋吧。”
老道士說完,豁然一笑,不再看向宋弈,轉而抬頭透過窗口,望向了天空,喃喃自語到,
“大道自天門,縹緲渡凡塵;
長生本虛妄,陰陽轉乾坤。
師父,您的這首偈語,徒兒,好像有些懂了。”
宋弈還想同老道士再說幾句話,卻看著眼前景象驟然變幻,無論木屋,還是海島,皆轉瞬不見。
再一低頭,發覺又是回到了無涯山那條大路上,自己仍跪坐在地,懷里的老人氣若游絲,但正看向自己,眼神雖暗,卻滿是欣慰。
“長老,我突然又不想殺他們了。”還站立在宋弈身后的姬恒天突然說到,“我覺得應該把他們二人交給師父處置。不如先把他倆關起來,等師父和四大長老出關后再做定奪。”
“哦?”姬元途問到,“少主怎么改主意了?這可不像是少主的作風啊。”
“我奉師命來監管弟子吸取靈氣事宜,但根據靈運盤的顯示,好像大多數靈氣都被這二人奪走了。”姬恒天說到,“要是把他們交給師父,一定會被認為是大功一件,到時候無涯山和我姬家的關系也會因此跟進一步。
再說,我聽聞無涯山戒律極嚴,對付這種賊人,可是有著成百上千種手段可以慢慢折磨死他們。等到師父得到靈氣后,我們就能在旁邊慢慢觀賞,還不用動手,豈不美哉。只是還得勞煩長老為這老頭療傷續命,別撐不到那時就死了,這便無趣了。”
“還是少主想的周全,”姬元途附和一笑,“我會好好照顧這個老頭子還有這個小鬼的。”身子一彎,就要去把宋弈和老道士抓起來。
手掌剛碰到宋弈,卻又頓了一下,說到,“這小鬼不是道士嗎,怎么還會有武道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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