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朝他說,“現在我知道了一切,有關域、有關美琳和笙承君,甚至有關JUNNY,所有的事情,我都弄得清清楚楚的,但是,現在你得告訴我——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你能做什么?難不成你也想進入域去一探究竟?”他笑道。
我可沒有笑。
“我必須那么做嗎?”
他果決地搖搖頭。
“不,你根本沒必要那么做。首先,我再也不想去動勞什子氣力去撬開其中一間房子,弄死其中一人以方便你進入;其次,你對一切都無能為力——我是說,你看看眼前的這些,時貍一點點地從域當中跑出來,這里的空間在一點點地擴大,誰也無法阻擋這些事的發生,連九個房間里的人都阻擋不了……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笙承君能順利帶回美琳——如果他能做到的話。”
我沒有說話。不知為何,這種情形讓我突然想起了大學畢業前最后的一個六月。
在那段悶熱、潮濕的日子里,我挑了個夜晚和之前的女友作最后一次道別。我約她到市中心剛開張的一家比薩店吃飯,坦白了分手的意愿。我原本以為她會又哭又鬧,甚至沖上前在我身上撕扯亦未可知。但她沒有。她看起來和我一樣平靜,什么話也沒說,似乎早就知道我會提出分手。直到送她回到家門前,她才一個字一個字從嘴巴里蹦出來地和我說:“我恨你。”
很奇怪的是,我那時候絲毫沒從她的話里聽出恨意。我想,盡管她恨我,恐怕也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作為背負被恨的角色,我也一樣。
接下來,秋芥帶我往回走。我們走出了玻璃罩,沿“彩虹橋”穿過不斷蠕動的氣泡過道,再一步步地走上水泥臺階,回到那個能夠清楚地觀瞧九間房子的大廳里。秋芥摁下墻面開關,四周水又紛紛回到屋子中間,恢復為淺淺的水池。
我問他:“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什么?”
“如果他們無一能回來,如果沒人相信你剛才所說的域那套話……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本質上是在謀殺。”
他皺起眉頭,思考了幾秒鐘,隨機很快一笑而過。
“我可從來沒那么想過。”
遙在一間后現代裝修風格濃郁的會客廳里等我。那個穿藏藍色西服和短裙的女人在陪著她,她們似乎剛吃過東西,眼下正在享受美味飄香的奶茶。
“你要是再不出現,恐怕我得自己回阿爾法了。”
遙說。一旁的女人笑著附和,她們看起來已經相處得非常融洽。
我那不爭氣的肚子突然間發出轟隆隆的叫聲,一股突如其來、勢不可擋的饑餓感如同海嘯一般橫掃而來。遙和那女人被我的動靜逗得哈哈直樂。
“我進去談了多久?”我問。
遙抬手看表。
“似乎已經過了整整一天時間。”
我點頭。
“現在我感覺很餓。”
女人變戲法似的從會客廳的酒水柜里端出一大堆五花八門的糕點。有蛋黃酥、鳳梨糕、華夫餅、小面包、肉松餅、小蛋糕……連帶著還有一壺茶水。正是她剛才連送兩次的那種。
“請隨意。”她說。
我相當不客氣地狼吞虎咽起來,蛋黃酥味道不錯,我接連吃了三個,最后甚至還噎了起來,不得不咕咚咕咚地喝茶水,緊接著,我又覺得這一天是不是喝了太多的茶。我向那女人道了謝,并說決定把肚子的一部分空間留給熱乎乎的飯菜,尤其是牛肉之類的。
秘書點點頭,叫來人帶我們出去,那人正是丙287。當他按原路將我們送至那臺破舊的老電梯。
“你們很幸運,通往酒店的出口往往是封閉停運的時機多。”他說,“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或許是因為被邀請的緣故。”我說。
“什么?”他瞇起眼睛問。
我沒有回答。遙很快接過了話題。
“在我們之前,有個人就使用了這臺電梯下來,我們實則是跟著他下來的,知道那人是誰嗎?”
“當然知道,”他說,“整整一天里,除了你們兩人,只有秋芥用過。”
不管是那臺可笑的電梯里,還是從九樓假裝若無其事地下行路上,遙始終緊閉雙唇,一個字都沒問。當進入我的房間后,她鎖好了門,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你見到了秋芥,他說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笙承君、美琳、我姐姐,他們有著落了嗎?”
我瞥了一眼她那張興奮的臉,絲毫打不起精神。
“老實講,除非你讓我好好吃上一頓,并花上兩個小時補個覺,否則我根本不想開口說任何話。”
她看了我一眼,點了下頭,似乎對我的話非常認同,并也許覺得我終于干出了些許值得慶賀的名堂,于是她親自出門去給我點了上門餐。
二十分鐘后,甜點就優先上門了。由于餓極了的緣故,佐餐紅酒喝起來美妙極了,簡直能排上我前半生最好喝的酒排名榜前三名。再過了一陣子,主食也上了,是菲力牛排。我只是用刀叉非常簡單地劃上幾刀,然后直接送到嘴里大嚼特嚼。事實上,要不是條件不允許,我恐怕能直接搬起那塊牛排咀嚼起來。
“怎么樣?”
她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看我吃。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一邊忙不迭地吃著面前的食物,一邊拿余光看她。
“你要不要也來點?”我問她。
她搖搖頭。
“我剛吃過,而且也不餓。”
大快朵頤之后,服務員敲開門,打掃了殘羹剩菜。
我抬起左手,用手腕背面揉了揉眼睛。一股飽食之后特有的睡意涌上頭腦,就像海邊的漲潮一般無可避免。我端起杯子喝掉僅剩的最后一口酒,放下杯子后,困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喂!喂!”
我模模糊糊地聽遙喊了兩聲,但我此刻根本沒心思理她。我朝她擺擺手,倒頭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