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里短暫的爭執間，蝠人已經徹底阻斷了侯燦三人的腳步，不斷地從空中飛掠而下，試探著攻擊他們。
侯燦三人緊緊靠在一起，手里的武器不斷揮擊著，已經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
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一次小小的失誤，蝠人都可能將他們脆弱的防線擊潰，再用利爪把他們撕的粉碎。
但在李凌眼里，那些蝠人越來越像是在進行一種表演，從而激起營地里觀眾的怒火！有一瞬間，他懷疑庫爾班是正確的。
直到閃電擊中了遠處的一顆大樹，火焰立刻升騰起來。
這里不是樹林，只有零散的幾顆大樹，作為森防員的兒子，原野上的火焰立刻讓他想到了父親，想到了父親在大火中的身姿。英勇而帶著一點點狼狽，帶著死亡的預兆！
“不！結局不該是這樣的！”李凌無言地嘶吼著，仿佛那正在拼死掙扎的三人里有父親的影子。
閃電逝去，雷聲滾滾，三人再次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了那一團火焰，映照在李凌的瞳孔里！
他重新撿起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長矛。
“你在干什么！？”苗闖率先質問。“你想出去送死嗎？告訴你，想死沒那么容易！我們只有不到三百人，每死一個都是巨大的損失，難道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我說話算話，每個人都很重要。”李凌徑直從苗闖身邊經過，猛地用肩膀將他撞開，嘶嘶低語道：“但死再多的畜生也算不得損失！”
苗闖被幾乎被李凌撞飛，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他臉色鐵青，眼睛里閃著陰毒的光。試圖站起來卻無能為力。
庫爾班看起來蠢蠢欲動，李凌率先用槍尖指著他：“送你一個字：滾！”
庫爾班的臉色難看至極，想到上一次的教訓，乖乖地側身讓路。
“李凌！”秦小羽從人群里沖了出來，站在了李凌身前，手里同樣拿著武器。
“你也要阻止我嗎？為什么？”李凌苦笑著搖頭，他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最后的極限，雙手也有些發顫。
“不，如果你要送死的話，請帶上我！”出乎意料的，秦小羽說道。她的雙目緊緊盯著李凌，仿佛要把他的模樣好好地記在心里。
然后，她用手指輕輕觸碰著李凌后背的傷痕，心疼地柔聲說道：“請原諒我剛才的自私。明明知道你會作何選擇，卻自私的想要讓你活下來！可我多么的害怕失去你……”
“那么……”李凌激動地差點兒說不出話來。“你覺得我沒有做錯？！”
“當然！善良怎么會有錯？！”秦小羽用李凌的話反過來安慰他，又道：“我支持你！”
李凌的心臟砰砰地敲著著他的胸膛，就好像在擂鼓一般。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句認同的話會讓自己覺得如此意義重大！
尤其是來自于心愛的人，他想。
他再次朝漆黑的遠處看了一眼，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大聲喊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會自己搞定，而不是帶一個拖油瓶！瞧瞧我背上的傷，它就是證明。”
他看到秦小羽的身體猛地僵在了那里，目光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當然更多的還是女人的憤怒！
就在秦小羽愣神的時候，李凌一把搶過她手里的長槍沖了出去。
借著一次電閃雷鳴的瞬間，他瞄準了自己前進的方向。由于他們駐扎在這片原野的高處，李凌沖出去的時候將步子邁的很大，否則很容易就會向前跌倒。
區區半百米的距離，對于他來說，幾乎用不了幾個呼吸就能到達。
他甚至提前將手中的長槍舉了起來，想要好好教訓一下不知死活的兇獸。
他的步子跨的很大，一步便能越過好幾米的距離，就像是跳躍而行一般。
侯燦借著營地方向的篝火，立刻就發現了李凌那高高躍起的身形，興奮地歡呼起來：“來了，李凌他們來了，我們有救了！我就知道……”
另外兩人聽見他的話，有些冒失地扭頭看向了營地的方向。
就在那匆匆一撇之下，一個蝠人快速掠過，利爪深深地插進了侯燦的肋骨之間，拉扯著他向遠處滑去。
“不！”李凌大吼一聲，將手里那根長槍奮力拋了出去，卻什么也沒有碰到。
“背對背！集中精力！”李凌朝另外兩人喊了一聲，不甘地朝那個蝠人追了上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但李凌不敢放棄，幸好敵人很快就飛不動了，落到了地上。
侯燦奮力掙扎了幾下，掙脫了那個蝠人的利爪，翻滾在了地上。那只蝠人躍上高空逃走了，可惜侯燦的肋骨那里破了個大洞，血肉被掀開了一大片。
李凌跑過去，看到侯燦的傷勢，他知道那么嚴重的傷勢意味著什么。他半跪在侯燦的面前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但你還是來了……”侯燦虛弱地道。“可為什么……是你一個人？！”
李凌不知道如何回答，將眼睛看向了別處。讓侯燦躺下等死已經夠殘忍了，他又怎么忍心說出真相？
“我明白了！”侯燦從李凌的表情里猜到了真相。“作為一名軍人，我很早就明白了在集體和個人之間如何抉擇！我……我能理解他們！”
李凌點點頭，他同樣深知這一點。
“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侯燦舉起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攥著李凌的胳膊。“我告訴過那兩個嚇壞了的年輕同伴，大家一定會來救我們的，我們會平安無事、在蘇爾特星娶妻生子、建立家園……我就要死了，永遠也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我不想自己食言！”
“不會的！”李凌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只能這樣回答。
兩個蝠人脫離了大部隊，在兩人的頭頂盤旋著！
“看來，我要享受一次天葬了！希望蘇爾特星的黃泉路不要像現在這樣黑暗吧！”侯燦閉上了眼睛，似乎累的要睡著了，但他又咕噥了一句：“快走吧……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李凌站起身來，朝另外兩名同伴那里跑去，他不敢回頭，卻看見頭頂那兩個盤旋的蝠人向他身后俯沖而去。
“這不是放棄！這是命運！”李凌悲憤地想到。
那兩名和李凌同樣年輕的同伴已經精疲力竭了，身上撕裂了幾道大口子。李凌剛剛來到他們身邊，就支撐不住地跌坐在地。
“好好休息吧，該我上場了！”李凌低聲叮囑，雙手握緊了長矛。
他體內壓抑的情感力量在一瞬間爆發出來，瘋狂大吼著，長槍的槍尖一下子貫穿了近身的一個蝠人。蝠人的身體沿著槍桿貼近了李凌，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李凌奮力地揮舞拳頭，狠狠地砸在蝠人的腦袋上，將它砸暈。
“沖動的代價！”李凌心想，他想起了奈音的忠告——保持冷靜！
吃過教訓，李凌改變了策略，每當有蝠人大膽地想要接近他或者精疲力盡的同伴時，他便提前揮舞長矛，用茅尖的匕首劃開蝠人的身體。
那些蝠人極其狡猾，總是左右同時夾擊，受傷后立刻由同伴替換。因此受傷的蝠人雖多，死的卻只有被李凌貫穿了身子的那個。
但蝠人的血還是不斷地從空中潑灑下來。李凌毫不避諱那些腥熱的血液，任由它們落到頭上，順著臉頰流過身體，和自己的鮮血凝在一起。
“生命是平等的！哪怕是一只螞蟻。”即便是這個時候，李凌也沒有失去理智，反而更加清醒地意識到：每個生命有自身存在的意義，但也要承受每個行為帶來的后果！”
就像是眼前這些猙獰的蝠人，李凌并不覺得它們多么邪惡，也不覺得自己是為了發泄或者復仇而殺死它們。只是覺得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同伴在掙扎中死去，想讓懷揣希望的他們好好地活下去……
但在躲在營地中的人看來，李凌就像失去理智、只知殺戮的野獸一般瘋狂。
就連癱倒在李凌身邊、被他全力保護著的兩名守衛者也嚇了一跳，懷疑李凌是不是瘋了。但他們很快就發現，李凌那貌似瘋狂亂舞的槍尖，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機戳中蝠人的柔軟的肚皮，并劈開一道傷口。
他們明白了李凌正在舍命保護自己，兩人的表情凝重起來，恨不得立刻站起身來，和李凌并肩作戰。但他們已經透支了身體，暫時什么也做不了。
……
等秦小羽反應過來李凌作弄了她時，李凌那渾身浴血、孤軍奮戰的模樣深深地刺痛了她。
“混蛋！你總是想一個人逞英雄！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嗎？！”秦小羽咬牙低罵了一句，朝人群外跑去。
“等等！你又去干什么？！”庫爾班攔住她問。
“你說呢？！”由于之前的背叛，秦小羽沒有好臉色給他。
“你去了也沒用！”庫爾班道。
“這么說？大家是要幫我嘍？！”秦小羽冷笑著在人群中環視一周。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到，李凌一個人便能堅持這么長時間，可見那些蝠人并非無法戰勝。
在秦小羽的心中，其實是希望大家會幫自己的，也幫幫他們那可憐的、危在旦夕的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