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出城門他就迎面撞翻了一輛送魚的水車，滿滿一車魚灑了一地，圍觀的百姓卻沒有瘋搶，而是幫助漁民將車重新裝好。李牧思望了望天，確定太陽沒從西邊出來，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為了盡快脫身連忙摘下腰間的玉佩用作賠償，可那漁民竟死活不肯收，說這兩日收貨頗豐，魚兒恨不得自己跳上船呢！這一車本就是送回家要婆娘做成魚干留著自家吃的，用不著賠錢，李老板要是愿意照顧，以后紅鸞閣的魚都從他那里提貨就是。

　　李牧思笑著拱手連聲道“一定一定”，心中卻嘲諷不已，一個漁民也就這么點兒眼界了，不由得暗自得意起來，過了今晚，以后的紅鸞閣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再次翻身上馬，跨過涔水河時看到確實如那漁民所說，許多漁船還在河上勞作，漁民們個個喜笑顏開，一網下去就是滿滿的肥魚，不少魚還翻著肚皮浮上水面，連岸邊漁村的光屁股小孩兒都在用桶子抓魚，玩的不亦樂乎。

　　一群無知愚民，只配一輩子出苦力打漁。

　　李牧思不屑地瞥了一眼便徑直穿過漁村繼續前行，遠處的青芒山像往常一般靜靜矗立著，還要穿過三座山村才能到山腳下，青芒山山勢險峻，到了那里就必須棄馬徒步上山。他現在仍是凡人之軀，紅凰的靈丹也沒有了，要走近兩個時辰才能到那個“老地方”，可一想到將要做的事他便興奮不已，別說兩個時辰，就是二十個時辰二百個時辰他也愿意！

　　穿過第一座山村的時候，村頭的黃狗伸長了脖子狂吠不止，卷著褲腿的男人正舉著棍子緊追黃狗不放，漸漸地整個村子的狗都叫了起來，聽得他心煩不已。

　　穿過第二座山村的時候，曾經在濟世堂賒過藥的趙老太太正坐在家門口哭，說她家養的十只雞都被偷了，準是隔壁魏三干的。魏三老婆卻抵死不認，說那雞明明是自己沖出了柵欄跑了，老不死的要是再敢往她當家的身上潑臟水，就立刻撕爛她的嘴！

　　穿過第三座村莊的時候更加熱鬧，這里已經臨近山腳了，平日就有黃皮子、野狐貍下山偷雞摸狗，村民深受其擾卻抓不住一只。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滿村子黃皮子正哀嚎亂竄，攪得一村子燈火通明，男人們正舉著火把和家伙事到處捉打黃皮子。

　　李牧思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畢竟他本就不是個會悲天憫人的良善之輩，人命他都不在乎，又怎么會在乎那些該死的畜生？他一開始就十分看不起像紅凰和媚妖這種修煉成妖盼望得道升仙的畜生，它們不過是最末等的生靈，低賤又骯臟，怎配和像他這樣正經的神君們同列仙班？

　　人，才應該是這三界眾生真正的主宰！

　　李牧思的目光銳利帶著殺氣，他心中有一個很大的計劃，這計劃足以顛覆三界眾生，制定新的秩序，到時候他就是萬中無一的新帝君！而今天，就是這計劃的第一步，三界生靈后世萬代都會知道他李牧思的名字！

　　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眼前仿佛已經看到了眾神匍匐在地向他頂禮膜拜。忽然，森林里的鳥群呼啦啦飛起直沖夜空將他從美夢中拉回現實，只見不少野兔、野狐、松鼠還有無數的蛇蟲鼠蟻從山林里跑出來，齊齊朝著一個方向奔去，這異象不得不讓他止住腳步，皺著眉頭狐疑地看向樹林深處。

　　他沒有千里目也沒有順風耳，更不能感知未來，可他現在迫切的想要這些能力，這樣就可以知道前面究竟發生了什么，難道是媚妖有異？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青芒山漸漸恢復平靜，他看了看只顧著低頭吃草的馬兒松了口氣。

　　這匹馬最是機靈，每次紅凰一靠近它就會緊張嘶鳴，不會察覺不到異類的存在，更不會危險靠近了還不自知，既然它都能安靜吃草，自己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李牧思自嘲一笑，抬起腳步朝樹林深處走去。

　　媚妖還在里面，這個蠢貨正在期盼自己從天而降接受她的搖尾乞憐，她是絕不會有任何異動的。紅凰說過，瀧州境內媚妖是唯一的大妖，能力與半仙無異，因為她身上得神恩仙露，若是這真打起來，即便是她紅凰也不敢言勝，說不定苦修千年的道行都會化為烏有，不得不從頭再來。

　　這樣的能力，不會有人敢正面打她的主意，她又對自己癡心一片，斷不會突然發作攪和的青芒山不寧，想到這里李牧思連忙加快腳步，只要不是她生出異端，旁的什么事都不會讓他改變主意。

　　從前很快就會走到，今日卻覺得像是走了十年那么久。沒了紅凰的靈丹便不能兩腳一點說越就越過去了，他無比煩躁地皺著眉頭看著倒刺橫生的荊棘叢，不得不用手隔著袖子小心撥開鉆了出去，蹲在地上的紅衣少女立刻站起身，一臉欣喜卻又小心翼翼。

　　他臉上的煩躁還未散去，又填上些許痛苦和無奈，復雜地神情嚇得她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他只好嘆息一聲，帶著心痛的語氣道：

　　“媚妖，紅凰說你要見我最后一面，現在我已經來了，媚妖，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媚妖聞言更加局促不安，連忙解釋道：“牧思哥哥，我，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我只是想見見你，跟你說說話......”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我在這里聽著就是。”李牧思上前幾步，在離她幾步開外的地方站定。

　　他的舉動和言語讓媚妖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試探著向前走了兩步，見李牧思沒有躲開的意思才松了口氣，又向前挪了挪。

　　“牧思哥哥，你還記得這里嗎？”

　　李牧思環顧四周，看向媚妖的目光也柔和起來，他苦澀一笑，道：“初見之時便是一眼萬年，如何能忘？”

　　媚妖聞言高興起來，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低頭指著自己的鞋道：“牧思哥哥，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你記得嗎？”

　　“是我晨起去集市挑的，挑了一個時辰才找到這一雙，連合不合適都不知道就魯莽的送給你了，幸好，你穿上正正好好。”

　　“還有這身衣服！”媚妖急忙轉了一圈，“這身衣服也是哥哥送我的！”

　　言罷，她又忽然傷心起來，兩只眼睛盈滿了淚水，拉住李牧思的手道：“哥哥給了我那么多東西，就連媚妖這個名字都是哥哥取的，可我卻什么都沒有給過哥哥，還一直，一直在闖禍讓哥哥傷心。牧思哥哥，你今天能來我已經很高興很滿足了，我不求你能原諒我，只求你能相信我那么一點兒，就一點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