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蘭看到小閆白凈的面頰上殘留著幾道明顯的指甲印，那是結痂后，痂掉留下的痕跡。再看，她的頭發(fā)已修剪成齊耳短發(fā)，但還有殘缺不齊的地方。她的眼里含著淚水，高高端著酒杯。她也端起杯，招呼其她三位姑娘：“舉起杯來，咱們碰一下！”

　　四人端起杯。女人喝酒一般是小口慢慢呷。今天沒人提議，她們四人是敞開心的痛飲，一干而盡！

　　四人坐下。三位姑娘看著丁蘭。四人中她年齡為大。她先看住小閆說：“孫玉英終于被抓進去，你何不趁此機會也去告她一下？”

　　小閆遲疑了下，搖下頭說；“事情已過去一年，再去告，恐怕不頂事?！?p>　　這是不想告，丁蘭明白。她噢了聲說：“也好?！备龁栃?，“你呢？”

　　小劉說：“我也不想告了。反正她也抓進去了，這我就很高興?！?p>　　“噢，原來是這樣，你也不愿告?！倍√m心想，趙懷仁肯定給了她倆封口費，這筆錢不會少，她倆沒法開口，還不能點透。她不再要求，“那就算了，由她去。我告你們件事，你們一定高興。我聽說孫玉英的爹給公安局王局長打電話，要請王局長吃飯。王局長說，吃了你的飯，我在這個崗位上就干不成了，拒絕了他！”

　　拒絕了他，這句話丁蘭說得脆而響亮，逗得三位姑娘咯咯的直笑。

　　林小雪拿起酒杯激動的說：“讓我們?yōu)檎傻墓俑梢槐??！?p>　　“是地，這樣的官值得咱們再干一杯，而且還要祝他長壽”小閆認認真真地說。

　　“說得對，為好人干杯！”小劉端起酒贊成道。

　　丁蘭端起杯說：“你們都說得好，我說什么？我說，如今舉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p>　　“好！”地一聲，三位姑娘哄哄。

　　林小雪說：“大姐真會說，把歌詞都給我們背出來了?！?p>　　“大姐給我們唱一唱?！毙￠Z要求。

　　“唱一唱，大姐。”三位姑娘一起嚷嚷。

　　“行。難得咱們姐妹聚在一塊。我給你們唱，讓大家高興一下。先干了這杯?！?p>　　四人碰了杯，喝盡杯中的酒，坐下。

　　丁蘭又用酒清了清嗓門，聲音婉轉地唱開：“有過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如今舉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三位姑娘也跟著唱，餐廳里長時間回蕩著她們盡情歡樂的歌聲。

　　唱得累了，她們靠在椅子上休息，直到2點時才想起還得去上班。

　　丁蘭對三位姑娘說：“走吧，該上班了?！?p>　　林小雪說；“我辭職了?！?p>　　“你？”丁蘭和小劉小閆同時瞪起眼，驚訝地看住林小雪。

　　“為啥辭職？”丁蘭問。

　　“不為什么。”林小雪淡淡地說，不愿坦露她辭職的原因。

　　其實不用問，丁蘭也能猜出她離開恒達的原因，她是不愿給趙懷仁當小三。別看小三在人前穿金戴銀風光無限顯得幸福，其實是，不敢說自己被人包養(yǎng)，而內心空虛又沒有知心朋友交流生活。人要是沒有朋友交流生活共享快樂，那就是孤獨苦悶。她嘆了口氣：“走就走吧。找好工作沒有?！?p>　　“沒有。”

　　“準備干什么？”

　　“還沒想好?！?p>　　“需要幫助吭聲，姐會盡力而為?！?p>　　“謝謝大姐。”

　　四人站起，準備離開。但都站著不動，依依不舍。

　　她們四人是第一次團聚，下一次團聚，因為林小雪走了還不知何時，不免有些惆悵。見此丁蘭建議：“晚上咱們去文化宮跳舞?！?p>　　不料三位姑娘都不吭聲。丁蘭覺得奇怪，又問：“怎么啦你們？”

　　小劉面有難色地說：“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你看我的臉和頭發(fā)，能去那里？”

　　丁蘭看看小劉那殘缺不齊的頭發(fā)，脖子上箍著一條綠色紗巾，她想起她每天上班臉上戴著口罩頭上圍著一塊綠色紗巾，來時圍，走時圍。她明白了。自語：“是不能到公共場合活動?！彼倏纯葱￠Z，脖子上是條黃色紗巾。和小劉一樣，不用問了。

　　那林小雪呢？

　　林小雪說：“姐，我和你去?？墒俏也惶！?p>　　“怎么了？”

　　“來身上了?！?p>　　“來身上了，你還去什么？”

　　“不怕，我坐在那看?！?p>　　丁蘭看到桌上的酒杯，突然心里咯噔一震，生著氣罵：“來身上了，你還敢喝酒！不要命了?！?p>　　“不怕，葡萄酒沒事，一點點。”林小雪毫不在意，反而興奮的說，“今天高興?！?p>　　“胡說！再高興也不敢胡來。葡萄酒也是酒，里面也含著酒精，一點也不行?？旎丶倚?，有什么不良反應就得去醫(yī)院。我送你回家。”

　　幸好，林小雪喝的不多，回了家躺到床睡著了。

　　丁蘭和林小雪的母親坐了一會，她看到這位年齡僅比她大八歲的紡織廠下崗女工，面色憔悴，皮膚發(fā)黑。她的眼睛雖大卻無光澤，眼角上布著幾道明顯的皺紋。一眼就能看出是為生活日夜操心勞累的人。

　　丁蘭心里暗暗嘆息，年齡還不大啊，就顯得這樣蒼老，真是歲月無情，不！生活無情！

　　晚飯后。丁蘭接到林小雪的電話：“姐，你說的那件事我想好了。我?guī)湍?。?p>　　“什么事呀？”丁蘭問。

　　“整李科長一下?！?p>　　“整李科長一下？”丁蘭自言自語。猛地她想起一個月前和林小雪談整李本天一下的事。她“噢”了聲，“想起來了。你等等，讓我想一想，你能聯(lián)系上他？”

　　“我碰上他了。他對我很熱情。約我去飯店吃飯。”

　　“這家伙花心不改，還惦記著你。是改整他一下。你等我想好了告你?！苯与娫捄?，丁蘭的心情變得復雜沉重。林小雪答應了她，并沒有使她高興，倒讓她陷入沉思默想。做呀不做？坐在沙發(fā)上想了很長時間，拿不定主意。

　　又來了電話，是安梅：“丁蘭，今晚咱們去紅月亮舞廳跳舞，去不去？”

　　“在那兒？”

　　“新建路中段。這家舞廳門票便宜，一元。咱們去吧，人可多呢?！?p>　　“好，去。我在家里正悶得慌?！?p>　　兩人來到新建路紅月亮舞廳。這家舞廳是塑料廠職工食堂改建成的。因而面積較大，設施陳舊。音響是廠里退下來的廣播設備，座椅是從舊貨市場買來的長條排椅，地面是瓷磚。就這么簡陋的舞廳，名字叫得好聽，紅月亮，充滿浪漫，因而來的人也很多，而且盡是些中年女士。女士們來的多了，自然把男人們也吸引來。舞廳每晚都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這天晚上情況不大好。丁蘭和安梅進去后看到四周的排椅上坐的幾乎全是女士，男士少，可說能數得著幾位。又是一個女多男少比例失調的晚上。丁蘭心里暗暗叫苦，完了，只能和安梅跳，后悔沒打電話邀請何國慶來。

　　還有，她煩惱的是李本天和田亞麗今晚也來了這間舞廳。那倆人坐在舞廳正中間的一條排椅上，他們背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個電子鐘，時針指向八點。正是舞友來的高峰階段。

　　她拉著安梅走到另一邊的排椅坐下。音箱放出的樂曲是支中四步。起來跳舞的人不多，還是因為男少女多搭不成對。有一些女士朝門口看，希望多進來幾位男士能過來請她們共舞。

　　然而，那個雙層紅布門簾掀起進來的人是女的，真讓人沮喪。丁蘭朝紅布門簾看了一會，終于看到一個面孔熟悉的中年人掀開門簾進來。她心里一喜，這個中年人，每次遇到她，總要請她跳一兩支舞曲。雖然彼此不知對方的名姓，但雙方都留有好感。她悄悄盯住那個中年人看。

　　那個中年人走到李本天旁邊坐下，她不看了，心里發(fā)起牢騷，你坐到他旁邊干啥？他是個好人嗎？大壞蛋！

　　丁蘭在舞廳只要碰上李本天心里就有氣就要罵。不過不是嘴上明罵，是心里暗罵。大壞蛋，總有一天我要XX你的那個東西，讓你風流不成。狠狠的詛咒上一番，她心里才能平靜下來。

　　李本天和田亞麗起來跳了。那個男的也站起來，邀請起旁邊一位女士跳。丁蘭心里來了氣，這都是李本天那個大壞蛋坐在那兒。他要是不坐那兒，我不就過去坐他旁邊，他肯定是先請我，熟面孔嗎。

　　雖說她心里不停發(fā)牢騷，但她的眼珠子是一直隨那個男人身子走。還好，那個男子帶著女伴沿著舞程線過來了。到了她前邊停住，做了幾個花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瞅了她一眼，頓時她心里一震，他看見我了！她也朝他看，兩人目光對住。她趕緊低下頭垂下眼簾看住地面。

　　等了一會。安梅拉住丁蘭的手說：“咱倆跳?！?p>　　丁蘭說：“別急，等等?！彼痤^朝那個男子望去。安梅順著她的眼光去看，嗯了聲，低聲說：“這男子見過。”

　　過了會，響起一支中三步《我愛我家》。那男子過來請她。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丁蘭欣然而起。

　　舞曲節(jié)奏清晰，輕松活潑。兩人舞中配會默契，跳得舒展流暢，心情愉悅。

　　這時，突然有人大喊：“著火啦！快滅火！”舞廳里開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