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快忘記了，我又給你重復了一遍，熟悉嗎？”
殷離不語，放空目光看著前方，像是在想她的話。
“他們都把你當做神明的，你會庇佑商千秋萬載，你是他們的大長公主，離央，你背叛了他們。”
“你讓周滅了商，滅了你們的先祖成湯，你就沒有罪惡感嗎？離央，你是他們最高貴的公主。”
“……”
“阿離，阿母不想的，可是只有你，神明只要你，你才能讓湯的后代活下去，阿離，你是他們的大長公主……”
“阿離，父王求你，救救他們……”
“你是湯的子孫，你是商最尊貴的公主，你要庇佑你的子民千萬年……”
……
“離央，是你讓我去的，商會滅都是因為你，成湯的子民會死也是因為你，離央，大長公主，你不難過嗎？”
“蘇容。”
她終于開口，聲音平淡毫無波瀾。
“你終于肯開口說話了。”
女子的聲音十分魅惑，想細細的軟線，纏在人的心里，一圈走一圈，讓人迷醉沉淪，半分逃脫不開。
有輕紗籠上她的身體，周圍縈繞著一種奇異的香味，引誘人墮落的味道。
“公主，我回來了。”
公主，我回來了。
玉臂纏上她的身體，身后的人如同面對情人一般，在她耳邊低喃。
“公主，我回來了。”
“你怎么能騙我呢？你說我回去了就會好好養著我的，我離開青丘，都是因為你，你背叛我，你為什么要死呢？”
“是你害死了帝辛，你讓周滅了商，你也是成湯的子民，你怎么不救他？”
“離央……”
殷離在那只手臂伸到自己胸口的時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兩只手重疊在一起，放在她心的位置。
里面，輕微的心跳富有規律的傳出來，兩人都停了下來，細細感受著心臟的跳動。
“砰，砰，砰……”
很緩慢，規律，沒有一瞬間的急促或者放慢。
像是上了發條，每一聲都被控制好了。
“還跳的呢。”
女子的聲音刻意放低，在她耳邊如同情人般低喃細語，“你說你不是神明，你也不是人，可是都已經幾千年呢，為什么你的心還在跳呢？”
殷離沒有說話，抓住她的手用了一些力氣，才阻止了身后的女人隨時會用利爪破開她的胸膛，把里面跳動的東西抓出來的打算。
“離央，你想我了嗎？”
“蘇容。”她開口，聲音冷清至極，“我們之間無所虧欠，你選的，我沒逼迫你。”
“離央！”
身上的女子仿佛被什么東西燙到了，一下放開她的身體，整個人化為青煙飛了出去。
然后，在她面前凝聚，成了一個人的樣子。
一身純白的狐裘，對上一張著了濃妝的臉，十分有沖擊力。
女子樣貌極好，面若桃花，泛著暇紅，膚如凝脂，沒有半點瑕疵，一雙剪水秋眸，看人的時候仿佛到了光，讓人不由自主往那水光里面掉，然后沉淪，再也出不來……
此刻，女子有些憤怒地盯著貴妃椅上的殷離，看著那雙本該如削蔥根的玉手，現在拿出來卻滿是紅色的燎泡，像是被什么燙到了。
貴妃椅上的殷離看了看她，又低頭看了看胸前的位置。
沒有被衣物遮住的地方，此刻如同燒紅了的烙鐵，泛著瑩瑩的光。
“你拿不出來的。”
那不是心臟，但是也不是她能拿的。
對面的女子惡狠狠地盯著她，“那又如何？”
殷離慢慢從貴妃椅上起來，朝著她走過去。
同時，脖頸處通紅的肌膚慢慢變得正常，像是褪色的衣物，隨著她的行走，慢慢沒了顏色，變回之前白皙無瑕的樣子。
蘇容在她走過來的時候就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兩步。
“不如何。”殷離開口，“只是想要告訴你，你拿不走的。”
“一個惡心的東西，我也沒想拿。”她頗為不屑，但更多的，是拿不到的憤怒。
殷離在她那兩個字出口的時候頓了一下，但隨即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繼續朝著她過去。
“你出來……做什么？”
蘇容又向后退了兩步，就撞上了房間的門，“我聞到我最喜歡吃的魚兒的味道了。”
魚兒？
殷離想到了什么，了然笑了笑。
“的確有魚兒跑出來了，但不在這里。”
“你胡說，我明明聞到味道了。”
殷離不語。
“文瑤，文瑤魚，當初帝辛讓人去南海給我抓的，就是這個味道，在哪里？我要吃。”
她伸手，手上剛才被燙出來的燎泡已經沒了，一雙白嫩的手，橫在殷離面前。
“真的沒有，不信你找找。”
再說，她也吃不了。
“要你何用？”
“你不是見識過了？”
蘇容一時無語。
“現在多少年了？”
她被關在這個破地方，太久了，以至于時間都忘了。
殷離：“……”
“距離你進去幾百年而已。”
至于為什么醒了，她也不知道。
“才幾百年啊！”蘇容語氣有些遺憾，“那還要多久我才能徹底消散？”
殷離看了看她，目光停在她靠著門的后背上，“我以為你不想消散的。”
不然剛才也不會退這么快。
畜生忘性大，但殷離一提，剛才的不開心瞬間又來了。
“你怎么還沒死啊。”語氣同樣帶著遺憾。
殷離再次不語。
不死嗎？
可是也沒有活著啊。
“現在外面有好玩的嗎？我能不能出去玩？”蘇容似乎有意轉移了話題。
“時如坊在這里。”
蘇容知道，自己不能離開這里太遠。
否則，她會痛不欲生。
“那我就出去一會兒，就在周圍看看，很快就回來了。”
殷離表示，你開心就好。
“說好了，我走了，午時回來用膳。”
上一秒還想要將她剖開挖心的狐貍，下一刻就讓她留午膳了。
盡管活了這么多年，異族見過的也不少，可是到了現在，殷離覺得自己對他們依然談不上了解。
這般口不對心兩面三刀，她還有些養不起了。
很快殷離就知道，不是有些，而是真的養不起。
因為養的多了，不止她和他們是異族，他們之間，也是異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更何況還是想要互相吃了對方的那種。
惜曦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