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嘯林看到宋鵬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沒有避諱,豪爽地將其半舉在空中,掌心向內掌背朝著宋鵬。
“幾年前弄的,我們這人手一個。”劉嘯林笑著指著自己手指上的缺口,說完招呼宋鵬和柏薈坐下。
“劉先生怎么會想見我?”宋鵬單刀直入提出這個問題。
“早就想見你一面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恐怕不是因為她吧。”宋鵬看向柏薈說道,后者回以一個微笑。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問呢。”
“劉先生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宋鵬心中已有答案,不過需要確認一下。
“命窮不信由君定,生死簿中看死生。”
宋鵬聞言立刻站起身,筆直地敬了個禮道:“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中尉軍官宋鵬見過上峰。”
“坐下吧,現在你是警察,我是幫派老大。”‘判官’自嘲道。
宋鵬沒有接話果斷坐下,不卑不亢的態度讓劉嘯林很是欣賞。
“雖然你來到上海這么久才見你,不過你剛下火車我就知道了,咱們這行特殊你應該理解。”
“是。”
“你有什么問題就問吧。”
“長官為何要見我。”
宋鵬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無論是從訓練班所授還是一系列復雜的消息傳遞機制都能看出,自己和上線是為了安全考慮的單線聯系,這種情況潛伏人員一般不會被允許知曉上線身份,像這種主動召見幾乎不可能。
“你看看這個。”劉嘯林將一份檔案扔到宋鵬跟前。
“這……”
里面是宋鵬訓練班期間的詳細資料,不僅僅是訓練成績,還包括對自己的能力評定、潛力評估以及性格評價。
最后八個字概括了全部——極其適合特殊工作。
“你還在訓練班時檔案就到了我手里,這一期畢業生共計134人,你是我從這一百多人里親自挑選出來的。”
劉嘯林說出的話讓宋鵬很意外,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殊之處。
“為什么是我?”
宋鵬看著檔案中的評價感覺很怪異,似乎手中不是自己的檔案而是另外一個人的。
“你對自己還不夠了解,不過沒關系,過一段時間你就會明白了。這些天沒找你也是在觀察,每一個優秀的畢業生都會經歷這個過程,比如你身邊這位。”
“她?”宋鵬看向柏薈,沒想到這位還是自己的前輩。
“她是你上一屆的學生,也是我親自挑選的,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柏薈對宋鵬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在嘲諷他這個‘小學弟’,不過不知道想起什么,臉突然紅了起來。
劉嘯林注意到柏薈的變化,表情變的意味深長起來,不過只是一瞬,二人誰都沒有注意到。
“我需要做什么?”宋鵬問道。
他可不認為精挑細選把自己要過來,就是單純的讓自己當一個普通特務。
“加入九指幫。”
“加入九指幫?”
“這是你另一個掩護身份,就像柏薈一樣,方便你以后聯系我。你們倆只需要對我負責,不會和其他任何人接觸,一般情況下你們不會有需要和別人配合的行動,簡單地說,你們兩個是獨立出來的。”
劉嘯林說完,柏薈第一次開口說道:“以后你就是我手下了。”
宋鵬對她的話根本不信,問向劉嘯林道:“她和我身份一樣?”
“對,以后你們兩個是搭檔。她對外的身份是我侄女,你和她是情侶關系。”
“情侶?”宋鵬猶豫了一下。
柏薈不悅地說道:“怎么?我占你便宜了唄?”
“有點,不過這樣會有人信嗎?”宋鵬問的是劉嘯林,后者回答道:
“這也是為了方便你們兩個行動,這個問題你不用管,交給我。”
聽到劉嘯林的回答宋鵬點了點頭,這點問題想必難不倒大名鼎鼎的“判官”。
“另外以前那套聯絡機制完全作廢,一般情況我會直接對你們兩個吩咐,如果有特殊情況不能見面,到時啟動應急聯絡方式,應急情況和聯絡方式的詳細信息一會兒由柏薈告訴你。”
劉嘯林說完這些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柏薈見狀正襟危坐,不再是剛才隨意的樣子。宋鵬也不由自主坐的更直,聽劉嘯林講道:
“今年日本人在中國追投大量兵力,現在不僅僅是正面戰場局勢艱難,我們的敵后工作也不好展開,以后形勢恐怕會更加嚴峻。”
宋鵬知道情況遠比劉嘯林所說嚴重的多,1942年可謂是二戰期間日本的巔峰,其在陸地上幾乎控制了整個東南亞,而海上勢力也在不斷擴張,上半年在太平洋戰場連戰連捷,美國都吃了很多虧。
“今年這大半年,我們在上海的潛伏人員損失慘重,普通特工平均生存時間不到三個月。”
“這也是讓你們兩個獨立出來的原因,你們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不要因小失大。”
宋鵬明白劉嘯林的意思,關鍵時刻就算見死不救也不能暴露自己,這就是諜報工作的殘酷性,特殊時期甚至要犧牲自己以完成任務。
劉嘯林囑咐了很多東西,顯然對宋鵬極為看中,宋鵬不知道是自己優秀還是無人可用的原因,可能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吧。
一個小時后宋鵬和柏薈兩人離開辦公室,離開時金海的人都認識了宋鵬這個新來的成員,宋鵬也是才知道,金海原來是劉嘯林的產業。由于柏薈的關系,他們看向宋鵬的表情千奇百怪,但是大多都充滿了羨慕。
外面人對柏薈的猜測有很多,但是九指幫內部人員都清楚她和自己老大的關系,所以在他們眼里,宋鵬屬于一步登天了。
“青幫那邊劉叔會去和他們談,以后你就不用擔心了。”柏薈在外都稱劉嘯林為劉叔。
“我從來沒擔心過,是不是你擔心了?”宋鵬發現現在自己和柏薈在一起很難正經起來。
柏薈白了宋鵬一眼后主動貼上他,在別人看來雙方很是親昵,面帶笑容語氣極低地小聲說道:
“正經一點,你不要把情況想象的太好,我們這種人要時刻做好最壞的準備。”
宋鵬還是那副樣子,語氣卻低沉起來:“我知道,入此地者應拋開一切希望。”
柏薈詫異地看向宋鵬說道:“說的不錯。”
“別那么看我,不是我說的,但丁。”
柏薈表情更加詫異:“但丁是誰?”
宋鵬知道這個年代讀過書的人很少,所以這次沒有戲弄柏薈,直接回答道:“一位六百年前的意大利詩人,剛剛那句話出自他的《神曲》。”
宋鵬給柏薈解釋了《神曲》的創作背景和意義,《神曲》分為三段,第一段叫“地獄”,第二段叫“煉獄”,第三段叫“天堂”。
“咱們現在正身處‘煉獄’,相信我,過幾年就會進入‘天堂’。”宋鵬很認真的說著,柏薈靜靜地看著他,似乎被感染了。
突然柏薈笑了起來,笑容比以往都要好看道:“可能你很快就能進天堂。”
“為什么?”
“死了就能進天堂呀。”
“我死了你就成寡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