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緊握成拳,圓潤的指甲陷進肉里,孟閼揚起僵硬的笑容:“銀川知道分寸。”
拾起瓷杯的杯蓋,將杯蓋沿著瓷杯邊沿輕刮,青厄君挑眉:“銀川,你知道該如何選了嗎?”
該如何選呢?她根本就無從選擇啊,孟閼終于低頭:“請青厄君放心,明日日出之前,此案必定了結。”
“嗯。”
青厄君得了滿意的答復,眼波似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原地泛起一道青光,身型漸漸消散,最后在眼前消失。
石凳上的人消失了,視線落在上面,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層厚重陰影,孟閼深呼一口氣,緊緊閉上了雙眼。
即便到了今日,她也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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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心園中,銀甲衛抬著擔架站在園里,擔架上躺著一個身著中衣的男人,神色安詳。
一粒粒雪花從空中落到地上,染濕了青灰色的石板。
檐角都已點上了燈,在黑夜中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伸出手掌去接飄下的雪花,雪花落到手心凝而不化,孟閼手一抖,雪花又飛了回去。
自家君上又失神了,扶風覺得奇怪,他的目光投放到擔架上的男人身上。
這是他們從別族精心挑選的身體,壽終正寢,如今靈魂還好好地鎖在身體內。
冥府得天道認可,掌各界生死輪回,與巫族勢同水火后,不再放新魂入巫族。
現在的純血巫族,空有肉身誕生,卻無最重要的魂,只得在冥府手下偷魂。
待孟閼將記憶全數清干凈,送回都城后,以秘法進行轉生。
手心滿是潮濕的感覺,孟閼這才回過神來,睨了那具身體一眼。
是具年輕的身體,這般歲數就死了倒是挺可惜的。
孟閼緩緩抬起手,銀絲從尸體的眉心鉆了出來,往她的指尖鉆來。
扶風眸光微動,朝著銀甲衛輕抬下顎,銀甲衛會意,將身體抬到欄桿邊上。
他們腳下是一片池塘,池塘中既沒有魚,也沒有花草,水波一直朝著一個方向流動。
銀甲衛沒有絲毫猶豫,此事已經做過無數遍,抬著擔架往池塘走去。
“慢著。”,孟閼忽然出聲,她緩緩轉過身來。
與其投入霜雪河絞個粉碎,不如拿去交差,這樣她耳根子也能清凈會。
扶風見她目光深深,卻半天不發一語,疑惑地開口:“君上?”
“城中的殺人兇手已經找到了。”,孟閼道。
“可?”,扶風納悶,他還沒查到什么啊。
孟閼點頭,手指直指尸體。
“就他了。”
“君上?”,扶風驚呼出聲,這人和殺人兇手沒有半點關系,這樣張冠李戴不妥啊。
“你若有意見,可以自己頂了罪和蘼蕪宮交代。”
聽到蘼蕪宮,扶風便了然如心,看來是蘼蕪宮那里施了壓。
孟閼緩緩走上前去,手心貼上漢白玉的欄桿,眼神隨著水波而動。
扶風朝銀甲衛使了個眼色,銀甲衛全數都退出了院子,撐起一把傘走到她身邊。
“君上,夜里寒涼,還是回屋休息吧。”
下巴磕在欄桿上,孟閼臉稍側了一點,將臉頰貼上了欄桿。
臉頰上只有一絲壓迫感,孟閼眼神帶著迷惘,遲疑地問道:“扶風,愿城真的很冷嗎?”
應該是很冷吧,她在外面凍了數日,手竟生了凍瘡出來。
扶風聞言,握著傘柄的手緊握起來,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
孟閼久不聞他的回答,又問道:“別瘟查得怎么樣了。”
扶風面色為難:“似乎和別歡有點關系,若是和她有關系,城中的殺人案怕是她下的手。”
“別歡?前望舒王的獨女?”,孟閼有一點印象。
“是。”
嘲諷地勾起嘴角,孟閼悠悠嘆了一口氣:“有趣啊。”
“那?”
孟閼冷笑:“別打草驚蛇。”
等樁樁件件都數清了,她再跟他們算總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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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燕綏托人將山泉水運了回來,今日就要帶著梨花回來。
日頭剛剛從天邊冒出來,銀甲衛分成兩隊,用鐵鏈將城門緩緩拉起。
扶風就站在孟閼身側,白色的酒壺飄在手中。
此次扶風前往人界,還順道帶回了人族釀酒大師釀造的'梨花釀'。
人界已至初春,愿城也難得晴朗了幾日,燕綏背著竹筐站在人群中,眼神同她交匯時,興奮地朝她揮揮手。
怕她看不見他,還特地跳起來,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一月未見,他倒是曬得有些黑了,不過回到愿城還能養回來。
孟閼收回在燕綏身上的視線,沒有去接酒壺,只是問道:“我上次叫你查的事情,結果如何。”
扶風道:“燕綏,母族為巫,父族為仙,隨母姓。”
手指沿著杯沿描繪著,孟閼眉頭一跳,指尖用力,竟將茶杯掰下一塊碎片來。
扶風看出孟閼失態,他擔憂地開口:“君上?”
燕綏和他長得雖像,可行事作風卻是兩個人,她到底還在期待什么?
將碎片甩了出去,碎片深陷進地面,孟閼搖手:“你先回城主府吧。”
扶風往城門口望了一眼,眼底滿是異色,終是點頭說:“是。”
“等一下。”,孟閼想到什么,又喊住了他。
“君上。”
孟閼睨他一眼:“以后別拿那東西在本君眼前晃。”
梨花釀飄在扶風手邊,聽到這話差點失手把酒壺砸出去,好像討歡心失敗了。
“走吧。”,孟閼道。
扶風將酒壺收起,回道:“是。”
白色披風揚起,扶風消失在眼前。
“下一個。”,銀甲衛檢查完上一個,朝著燕綏喊道。
燕綏露出一口白牙,笑著朝銀甲衛遞上自己的血玉令,銀甲衛大手一揮放行。
“阿閼,我回來了。”
燕綏一路小跑到她面前,將竹筐放到桌上。
竹筐里應該放著新鮮采摘的梨花,她都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她見到他時便沏好了茶,孟閼推過去一碗茶,說:“先喝口茶吧。”
“也好,我跑出了一身汗。”,燕綏接過茶碗大口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