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點了，吃什么呀？”

　　苑栗子悄悄走到季文湛身邊的時候，他好像早就察覺到一樣，隨手就抓住了調皮的小狐貍依舊冰涼的小手，頭也不抬捏了捏她柔軟的指尖。

　　季文湛看完最后幾行字后，放下文件才起身，長出口氣松了松肩，揉著苑栗子因為剛才淺眠而有些亂的長發：“員工餐廳味道不錯，嘗嘗嗎？”

　　吃完，忙碌的季總晚上有會要開，苑栗子就沒讓他送自己回去，車開到半路看到一家不算太亮眼的主題咖啡廳，突然停了下來。

　　Strange Cafe

　　名字不重要，反正奇奇怪怪的符號苑栗子不問系統也看不懂，這種在系統口中名叫巴洛克風格的建筑，苑栗子看到總會有些愣神。

　　和她曾經生活的地方很像。

　　雖然大小和奢華程度不能一概而論，但風格真的很熟悉，連雕塑的刻意做舊都精心處理過。

　　老實說，她幼時在教廷的日子其實還不錯，除了規矩嚴格人刻板要學的太多被半強制封閉七情六欲外，倒真沒什么好不滿的，至于后來那些亂七八糟的鬧心事，如果站在父親母親的角度，當個圣父圣母一心只求拯救蒼生的話，其實也不難理解。

　　小時候她很喜歡教廷那些雕像，石的，金的，甚至木的，都有不一樣的味道，它們在教廷不動如山存在了很久很久，幾代人都是看著它們長大的，落點灰都心疼。

　　曾經有段時間她也在想，這么多神在教廷受人祭拜俯視眾生，為什么不愿意救她于水火？

　　后來……就懶得想了。

　　坐在車里看了好像沒多久，因為天黑得也很快，不一會兒路燈都亮了，苑栗子終于還是沒忍住下車走了過去。

　　咖啡廳門口，迎賓的服務生穿著風格繁復華麗的宮廷長裙，見到有人過來，只是微微頷首彎腰，行一個矜貴優雅的貴族禮，柔柔道：“歡迎光臨——”

　　可能是因為天色暗了，咖啡廳外的燈光也比較單薄昏沉，服務生沒看清苑栗子的臉，只覺得這位客人氣質清冷，身材真好呀。

　　苑栗子在看到這家店的時候就莫名感覺有些心口壓得慌，有些重，沒力氣笑了，懶散點頭應出“嗯”一聲就踏進了門。

　　里面裝修也不錯，大大小小的華麗圓桌上鋪著附和店內色調的棕紅色桌布，連暗淡隱晦的紋路都是低調繁瑣的，一切都很精致。

　　苑栗子找了角落一個小桌，是整個店里最暗的位置。

　　她喜歡這種感覺很久了，委身陰暗潮濕的角落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漫不經心看著人間沉默的喧囂，這是她獨處時維持了很久愛好。

　　曾經她的宮殿里，角角落落都有各種不起眼的靠枕。

　　店里放著輕緩的古典提琴曲，靠窗的一對小姐妹小聲聊著八卦，燈光下有人書邊擺著幾乎沒動的咖啡，服務生走動輕巧緩慢盡量不發出聲音，前臺還有一盞古樸的青銅色燈盞，細長優雅，點燃了棉線亮起火苗，在眾人走動間一躍一躍的。

　　她點了一壺最簡單的紅茶和玫瑰酥，味道不錯，但和曾經比，總是有些不一樣。

　　這個世界是真的很好，沒有經歷過太多苦難的人大多善良，眾生平等，做什么都方便，好吃的也很多，還有她難得看順眼的一個季文湛。

　　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苑栗子偶爾還是會在夢中一腳踏空突然驚醒，下面是不見底的深淵和從地下掙扎著破土而出的累累白骨，她的父母高高在上手持權杖俯視狼狽的她，身后是連著整片大陸的詛咒和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