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汴京的天下起了漫漫的雪,行如梨花,遮住屋頂瓦礫片片。王家府邸大開宅門,并不見侍從侍衛,似欲以有客迎相。其院空空,單有正廳燭火通明。
延慶一路跌撞,握緊著單刀,另一手擦去血漬。眼見王府景色,疑惑不知。雖心里不知王瑞是如何計謀,但他已有打算。神情堅定銳利,大步踏進。
王瑞獨于廳內,坐客上位。一襲錦衣,手捧暖爐。
“王大人,您到底什么意思?”延慶徑直闖入,沒有半點恭敬的心思。“你要是想要我們死,你真刀真槍的來啊!要我們走,還何必多此一舉?”
王瑞不予理睬,反倒斟起酒來。“什么什么意思?”
“怎么就連你現在,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王瑞問道。
“我現在就能殺了你!”延慶立刀,紅著眼,咬牙切齒道。“我的兄弟,全死在了我的刀下。”
“我安排的,怎么了?不安排他們,你以為就憑現在的你,你還能站著和我說話嗎?”王瑞笑道,提酒杯一飲而盡。“要不然喝一杯,暖暖身子?你這個人,為我做事從來干干凈凈,利利索索。只是這優柔寡斷的性子,實在討人嫌。”
“什么?”延慶不解,不愿應承他的話接下去。“小姐在哪?”
“地牢。”王瑞回答道。其言簡明扼要,語感陣陣寒意。
延慶聽完,轉身就走。
“等等。”王瑞叫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做?”
“不用了。”延慶止步,卻不肯回頭問道。“你還有什么吩咐?”
“臨行前喝杯酒吧,為你送行。”王瑞走上前去,將酒杯遞給延慶。
那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開始吧。”王瑞望著延慶離去背影,輕聲言道。客座后黑暗中走出一身著夜行服,手握寒刀。
王府地牢深處,劉子嬰捆綁在十字架上,雙腳離地,嘴里嗚咽。
“是誰?殺了我,快殺了我!”劉子嬰顫抖的唇角流著血與口水。他開始掙扎,用盡全力嘶喊,只期有人能有回應。
延慶又怎理會劉子嬰死活,更不怕他叫來守衛,無非是多添幾條人命罷了。
“小姐!”延慶一眼瞧見王芷若在草席上冷的縮成一團,心疼叫道。心急下,不等取鑰匙開鎖,單運掌,破門而入。“小姐,您受苦了。”
“延慶?你怎么來了,你不怕死嗎?”王芷若見延慶又驚又喜,更怕哥哥發現,要了他的性命。
“我帶你去個地方。”延慶笑道。
“什么?”王芷若不解,都這個時候了,他能帶自己去哪?“還有林辰,她……”
不等王芷若說完,延慶拉著她便離開。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劉子嬰一直重復著這句話,他氣力已盡,聲音越來越小。
“若不然,你給他一個痛快吧。”王芷若說道。她平日經過地牢時,起初懷恨在心,若不是他色膽包天,又豈能遭受這般罪孽。可慢慢地,她漸漸也看開了,恨意逐漸淡化。每每他聽到他凄慘嚎叫,每每心軟,想放過他。可王瑞早有命令,她不得下地牢一步。
“你就是心太軟。”延慶嘟囔道,卻不能不從她的話。
“快去吧。”
延慶聽言上前,卻沒有動手。“小姐,他已經沒有氣息了。”
“那就好。”王芷若言道。想是松了一口氣,對他來說,亦是解脫吧。“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你到了就知道了。”這只是延慶托辭,他只想先吧王芷若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如她所想,給她自由。“你放心,等到了你就在那等一會兒,我自會將林辰帶出去。”
倘若我還有命活,我定不負小姐所托。延慶心想。
“那還不快走,你能盡早來,也能多一份安全!”
日漸清晰,逐漸驅散薄霧。似火炙烤的鐵般通紅的太陽掛上壁白色的天空。羽凡穿行林叢,馬兒大喘著粗氣,蹄子在泥濘的小路留下深深的烙印。
晨露晶瑩如玉,竹林間不時傳來鳥砰嗵振翅,蟲鼠穿行。他巧借回憶,離那竹屋越來越近。卻見那竹屋里火影撲朔,微風撫散炊煙,化作一陣煙火氣息。
“他們,果然在此?”羽凡疑問自語,以為還要大費周章,卻沒想到僅憑直覺便察覺到他們去向。不由得心里大喜,加快馬鞭。
“妹妹,辰兒!我回來了!”羽凡大喊,喜笑顏開,他終于可休息上一段時間,不需舟車勞頓。終于能過上從前生活,終于能卸下心里四年積成的包袱。
清虛聽語,便已知此人正是羽凡,起身便欲以相迎。“這小子怎么來了?難不成……”清虛邊走邊琢磨,他此行,想來是想找林辰,張婷二人,他嘴里明明喊得是她二女姓名。可又怎會找到此處?清虛實覺難通情理。
羽凡一句回來了,使得臥榻的她夢中驚醒。這聲音,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她的丈夫。“是他回來了嗎?”
她啜泣著,顫抖的聲音。“是他,是他!”
她連忙到窗外循聲望去,果然見一人,一身土色,背著不大不小的包袱,腰上別著水寒劍。快馬騎行,趕向竹屋。
“你怎么來了?”清虛出門,問道。
羽凡見清虛在此,甚為不解。“這里是林辰的家啊。只是師伯,你怎么會在此?是你一個人嗎?”羽凡下馬,開口問道。林辰,張婷在此,他還是抱有希望。
原來如此,這里并非是我一人。可能要你失望了,你要找的人并不在此。我在,自是因有人病入膏肓,我來救命。”清虛以笑寬慰。“既然來了,多住些日子把。”
“想來也是我自己想的太簡單了。哪里有這么容易。”羽凡自言苦笑,茫茫人海,廣闊人煙,又有何跡可循?他瞧見門墻竹壁留有刻字,只是離得遠看不大清楚,想來可能是林辰留下了自己的去向。
“那是?”羽凡并未答復清虛,徑直走至竹墻前,仔細端詳辨別其意。“原來是一首詩。”
那竹墻上刻“千年千念與君別,執手冰淚語。道不出,思不舊。天野茫茫漫寂寥,人生短短情恨愁。青絲沾淚濁,蓑衣染霜寒。望君莫回首,期君莫相逢。”
羽凡讀過,百感交集。世間情種亦不過如此。他想來自己,想起了周靈,想起來自小與她的點點滴滴。“這般筆跡,如此文筆。確有她的影子。”羽凡手觸摸著枯葉色的竹墻上的字痕,痕跡尚新。
“這大致是屋里的的那位病人所作,她為人的確如這首詩一般。只是我不知,她的曾經,大概是與她的傷病有關。”清虛解釋道。對于她的事他也是一知半解。
“快進來,回屋子快暖暖身子。”清虛拉著羽凡進屋,笑道。“你要是想知道,一會兒直接問她不就行了。”
“好。”羽凡回道。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
“她們既不在此,我想是在長安,清穢堂吧。”羽凡回話敷衍,卻并非有心。他心里還在盤算還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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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明留欲
今天是大年三十,想想這已經是我寫這本拙作第三個年頭了。更新時有時無,實在不稱職了些,實感有虧于大家一直以往的支持。特在此感謝大家厚愛。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