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悠長，巷陌形影交錯，行人漸漸熙攘。
走過幼時的路，錦瑟第一次覺得它是那樣漫長。回過頭去，瞧見小販叫賣，聽見幼童嬉戲打鬧。
她唯獨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一股失落涌在心頭。抬頭望向墨白天空，她不想再往前走，回憶片刻，彈指間傾其所念。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什么人？”那日錦瑟與李健仁一行分別未久，便有一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楊峰座下弟子，還請姑娘能坐下聊聊。”那人架著一柄長刀，殺意滿滿，語出咄咄逼人。
“楊峰是誰？我不認得，煩請俠客讓路。”那人神情狠辣，琴瑟雙目不敢與其直視，唯諾言道，想掉頭就跑，卻又怕那人追上，要了自己的小命。
“姑娘不急，李健仁你總得認識吧？我來此，是想托姑娘一件事。還望姑娘應允。”那人訕笑道，緩慢走近。
“我……我不認識你說的那人，我幫不上你的忙。”錦瑟話語中夾帶緊張一分，想來此人定來者不善。如若自報李健仁的大名，豈不是要自討苦吃。
“還想騙我？”那人喃喃自語，隨即快步朝她走近。
錦瑟反應過來，駕馬快走。
那人輕功不俗，輕躍起，便已踩住馬背，一把將她掠過。
馬兒倒沒有停下的意思，鉆進林子，沒了蹤影。
錦瑟被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倒不驚慌，緩緩蹲下。“我說讓你坐下談談，你跑什么呀？非要吃了苦頭才肯好好聽話。”
“你到底是誰？”
“楊峰座下弟子，呂一。”
……
“錦瑟姑娘！”羽凡連忙跑來叫住錦瑟。“幸虧你走的不快，這城中我可不熟，若你走遠，只怕是回客棧的路我可找不到了。”羽凡打起哈哈，卻不見錦瑟回應。
錦瑟還未回過神來，羽凡的話她并未有理會。“錦瑟？”羽凡再叫一句，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羽，羽大哥。你怎么找來了？是有什么事嗎？”錦瑟回過頭，見是羽凡，疑惑問道。
“有件事想拜托你。幫我找一個人。”羽凡倒是開門見山，并未搪塞。
“什么人？”錦瑟緊接又問。羽凡初到燕京，所有牽扯并不多，錦瑟心知，他是為那件事來的。
“我想，也不用找了吧。你陪我去看看那位挾你找我的那位吧。昨晚倉促，有很多事情，我并未有仔細想想。這件事與李健仁應牽扯頗深，總得弄個明白吧。可以嗎？”
“我，你去吧，我就不去了。”錦瑟言道，不自然縮了縮手，向后退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沒說？難言之隱？”羽凡搖了搖頭，想知其中一二，卻是無可奈何。“算了，你不提，我就不過問了。”
“沒有什么事，都挺好的。”錦瑟點頭道，牙關緊咬。
“那就好，我亦心安。往后時光，你去哪？總得在一片天地下謀上生活。”羽凡想問下李健仁，但覺已是過了時宜，再問怕惹她嫌。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是馬上就走，總得先把手上的事處理完，若是有時間，我帶你四處轉轉。此城處不敵長安繁華，但也算有山有水。”
“好。”羽凡答道，臉上算是輕松下來。
二人一東一西，羽凡回頭望向錦瑟背影，輕聲嘆息。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李健仁自說自話，自顧自嘀咕著零散碎詩幾句。“小二，再給來上一壺！”
酒家不大，小小棚戶。酒倒也算遠近聞名。木桌石凳，木凳石桌。特立于此，算是招牌。李健仁獨坐此地，碗碗清濁渾酒，口口吞咽。
“小二，再來！”
待喝到昏昏沉沉，眼睛泛紅之際。他臉上片片紅暈，左搖右擺，打上飽嗝。
李健仁不盡站起身來，他只覺雙目暈眩，好似惱事煙消云散，好似到了云霄寶殿，腳踏二郎真君。
“天道輪回，世事滄桑。游遍人間四月草，不瞧三道顯真靈。”
話畢，他終不濟酒力。壓塌木凳，一手抵過石凳。其臂橫推，其腿一掃，穩穩倒在地上。
這可苦了酒家小二，叫他不醒，拍他不動。好在李健仁喝酒時便把銀兩擺在桌上，結余酒錢還多出不少，他也可交差了事，免了掌柜責罵。
城池之隔，猶如山川之垠。日落余暉。金塵融進云端，火光沖天。繁雜街巷，尋常過客。撲鼻芬芳吹盡人間，青煙廖寥錯落點綴。
羽凡步腳緩慢，醫館不遠，他卻從午時走到黃昏。
他不禁想起教師先生不時提起一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一路，終只是風塵仆仆，風餐露宿。不見山水，鳥語清鳴。不聽漣漣雨音，海枯石爛。羽凡心想。
烏鵲南飛，落于山崖枯木。羽凡有些恍惚，坐在石臺青磚上，瞧著幼童嬉戲打鬧。
直至太陽隱匿于城墻之下，羽凡才緩過神來。這是哪？羽凡自問，連忙起身。“大哥，那老頭家的醫館位于何處？”羽凡瞧見行人走過，連忙欄其問道。
“什么老頭？什么醫館？這城醫館可不少，多是老弱，兄弟問的何家？”那人先是愣了一會，看他面生，不像本地。想來在城里迷了路，迷了方向。
“他是姓朱，朱老先生，大哥你可還知道？”羽凡再記不起任何有用信息。昨夜匆忙，他又怎來得及去想還會回來。
“這城中姓朱的醫館怎么著也有七家，你可說的是哪一家。東邊三家，北面一家，南邊兩家，西邊一家。”那人笑道。我給你講，這燕京朱家，世代從醫。到現在怎么著也有一百多年光景，這其中真真假假，我都分不清楚，更別說你這外地人。”
“小兄弟，你碰碰運氣吧。”那人笑道。
“好，多謝大哥了。”羽凡苦笑道，抬眼已是暮色，暗暗咬牙。
那人正已轉身離去，卻聽羽凡又問一句。“大哥，這周到客棧又怎么走？”
羽凡初來燕京，走停全靠李健仁。昨夜去找李健仁也全靠錦瑟帶路。他只知道名字，怎么走倒像是瞎了眼睛，不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