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止走后，亭中終得短暫安寧，桌上餐食已是一片狼藉，地上盡是餐盤白白的碎片。楊若華搖搖欲墜，倚在桌角，衣袖沾上了湯油，一滴血流到了她的手邊，滴在了地上。

　　云未散，雨好似與黑夜連成一體。雨滴答在油紙傘上的聲音越來越大，楊芷若摸摸湖中，好似看到了一個人影，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傘被扔到了地上，他看到她就要倒下，哪里還顧及雨的大小。他快速奔跑，就在楊若華支撐不住時，他拉住了她的胳膊。

　　此人正是楊戟，他一襲白衣，頭發打理的很是整齊，只是很濕，兩縷頭發貼在他的臉上。此人相貌正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只是面容冷清。他的眉毛不厚不輕，雙眼格外有神。

　　“你沒事吧。”楊戟問道，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

　　楊若華聽見了楊戟的聲音，她還以為是他。楊若華緩緩睜眼，瞧見他正抱著自己，瞧著他的眼睛，她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尷尬。

　　楊若華忍著肩頭疼痛，費力將他推開。“我沒事。”

　　“沒事就好，我扶你坐著休息一會吧。怪我父親，是他下手太重了，也怪我，從小不敢說他的不是，不過這次你放心，我一定讓他給你一個交代。”

　　楊戟扶著楊若華的胳膊，低頭想看她的傷處，卻不敢多看一眼。

　　“你都看見了吧。你我自小便已兄妹相稱，怎能再結成夫妻？”楊若華輕輕嘆息，口渴剛想拿水，瞧見楊戟已經給自己倒好，放到了自己面前。

　　“是，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你若是不愿，我可以帶你走的。我先替你療傷吧。”楊戟看到了地上的血，眼眶微微泛紅，關心她道。

　　“我沒事的。這里是我的家，我能去哪？父親不知下落，我若是走了，他回來找不到我該怎么辦？”楊芷若按著傷處，血從手縫里緩緩溢出。

　　“其實，你父親……”楊戟話說一半又閉上了嘴，她不知如何開口，告訴她后，她會不會記恨上自己和父親。

　　“怎么，你知道什么？”楊若華心里一清二楚他要說什么，關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就算他放個屁，自己也知道是什么味道。

　　“沒什么，叔父這是閉關，他總會回來的。明日我們就全當是在演戲，小時候我們不也是一直這樣玩的嗎？”楊戟說道，他想逗笑她，他想讓他和自己一起，再開開心心心回憶一次小時候歡快時候。

　　“楊戟，你多大了？你好歹也是我的哥哥，你能不能成熟一些？”楊若華苦笑道，在這個哥哥實在有些傻，好像從來沒有長大。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你會不清楚？你權當我在說笑，你告訴我，明天該怎么辦？”楊戟目不轉睛的看著楊若華的眼眸，楊若華目不轉睛的看著亭外風雨。

　　“不知道。我是不愿嫁你的，我要嫁的你也見過，就在今早的偏殿上。”楊若華有些出神，想起早上的事情，猶如歷歷在目。她心里還在不安，不知徐清舊會不會記恨自己。

　　“我知道，是你那入島的上客，應是良人。那為什么你還有當著眾人的面折辱于他？這么做豈不是沒事找事？和我父親說明就好，他也并未不講理的人，相信他一定能祝你們幸福。”楊戟心里有些失落，他的確偷偷看過，他的確要比自己武功深厚，所經歷的事情也非自己所能比擬。

　　“現在他已被人拋下懸崖，生死不知，這樣的結果是你想要的嗎？”

　　“他和你一樣，都是呆子。我這么做也是不想他與你父親再爭吵下去，這也是為了他好。你父親是怎樣的人你自己心里在清楚不過，就算我們說明，你就能確保他不秋后算賬？我就算要離開這里，我也要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心懷不安。”

　　楊若華回答道，在這島上，除過遠在外的李健仁，也就是他這個哥哥能和自己說得上話。

　　“他沒死？”

　　“他那有那么容易死，最多是受點傷。沒事的。”楊若華笑道，提起他，自己的傷處好像也減緩了幾分痛楚。“別這么看著我，還不是因為你那父親，我這么做完全也是無奈之舉。”

　　“那懸崖好歹也有幾十丈高，低下數十丈的海水。多少武功高強的俠客命喪于此，難不成他真有騰云駕霧之術？”楊戟心里有些不甘，他這次來，是為了勸她，讓她能和自己安度余生的。

　　“沒有。但是他的功力，好歹能和我父親戰上幾個回合，還行，就是人有點傻傻的，畢竟他涉世未深。”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楊戟看得出來，她的心里真的有他，倘若他真的值得托付，哪怕他明日當眾搶婚，只要她過得快樂，自己又難過生氣些什么呢？

　　“他呀，傻傻的，笨笨的。是一個永遠都不會懂女人心思的一種人。”楊若華開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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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終是喜笑顏開，一人陪著附和苦笑。二人聊起了從前，好似忘記了所有的不開心，好像一切就和往日一般。

　　次日一早，下人們換上了喜慶的衣服，腰上是紅色的衣帶。囍字掛在柱上，貼在門框。

　　楊若華坐在梳妝鏡前，她感覺自己很累，眼睛閉上就不想再睜開。

　　“小姐，該換衣裳了。”侍女走到了楊若華的身邊，指了指她身后侍從提著的嫁衣。

　　“小姐，二當家的說時間倉促，只能一切從簡，還望小姐莫怪。”

　　“開始吧。”楊若華揉了揉還未清醒的睡眼，眉筆握在手里實在無力。

　　“小姐，我來幫你？”侍女問道，時間實在緊迫，看瞧著新郎官就要到了，時間若是耽擱了，她可擔不起這罪責。

　　“好。”

　　嫁衣華麗，單單頭飾便有不凡，珍珠金銀應有盡有，一風一龍，栩栩如生。楊若華坐在床前，裙衣擺在地上。楊若華低著頭看不見她的小腳，左右環顧只見侍女在旁佇立，與自己一起靜靜等著。

　　蓋上蓋頭，楊若華眼前一片紅彤彤，余光只瞧見的微微門框。

　　這與她的想象相差無幾，只是沒人說話嬉戲，沒有半點熱鬧景色。

　　“他到底幾時會來？他們到底會不會來？”楊若華心里沒底，等到了大殿，可就真的沒有什么機會了。

　　楊若華正想著，感覺有人在牽引著她。他抬頭，只見到有一模糊的人影。

　　“楊戟，我自己來。”

　　“好”楊戟遞上紅花，本想拉起她的手指引著她，但現在只能作罷。

　　新娘出了門，嗩吶喊破了天，小鼓敲敲打打，有人覺得熱鬧，有人覺得心煩。新郎上馬，新娘入嬌。無人嬉笑，零星的雨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