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山路蕭條,狹小道路悠長。為了保住馬車,只能繞行,這一繞行程又是多了幾日。
到了廖無人跡的時候,穆心才能從馬車里出來透口氣。下葬穆雨以后,穆心這幾天倒是比往日平靜不少,休息時獨自佇立,時不時向著遠方眺望。
羽凡看他實在可憐,白發人從黑發人,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便不再將他捆綁。穆心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羽凡并非惡人,對自己不算太好,可也說得過去。若是逃走,年邁的自己又有何能力比得過年輕小子的輕功。
“前輩,站了這么長時間一定累了吧,過來坐著歇歇吧?!庇鸱仓行氖?,關心他道。
“不用了,我就在這看看,挺好的”穆心回答道,他并不是不想坐,他在心里怕著李健仁這個愣頭。
“這老爺子,怎么說你也算是犯人,怎么,你吃飯還要我喂你?”李健仁可沒耐心向羽凡那樣好說歹說,自己能給他做飯,已經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老頭子,你可不要不識好歹,你要是不聽話,小心老子就在這弄死你。”李健仁坐到穆心身旁,對他喊道。
“到汴京還不如在此地就將我了結,臨死時還能看看這些地方,我已足以。”穆心并未退卻,現在的他寥寥己身,能再見曾經景色,回憶起往日場景。再死無怨。
“這老爺子。”李健仁嘆息一口,徑直坐到地上。李健仁那還有殺他的心思,就是想讓他給自己求饒,就看看他心底是有多少傲骨。心愿未能如愿,撇了撇羽凡,示意讓他來。
“前輩,吃飯了?!庇鸱舱酒鹣蛩f道。
“好?!蹦滦奈⑽⒁恍?,向羽凡走去,回頭撇了撇李健仁一眼,似乎不屑。
“這死老頭?!崩罱∪室Я艘а溃祰@一聲?,F在他的心里是真的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會惹上這樣的事情。
酒足飯飽,微風帶走余熱。羽凡抿了抿嘴唇,望著穆心。他似乎對這一帶甚是熟悉,剛才的酒似乎格外濁烈。
“前輩,過了這一帶可就快到華山了。”羽凡言道,他心里清楚,心里的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慢慢的就會流膿,疤痕帶來的陰霾就會揮之不去。
“什么呀,還遠著呢?!蹦滦姆裾J道,這里自己在心里可不知道回憶了多少遍了。
“您對這一路熟悉?”羽凡問道。
“傻孩子,我并未一直都是富甲天下的商戶。年輕的時候我像你一樣,流離人間。其實也并非算作游歷,實是無歸處避身。在華山我也待過。不怕你恥笑,當年可真是身無分毫,唯一值錢的就是那一柄銹跡斑斑的鐵劍。”
“原來如此,那為何您當初不賣劍,以此求生呢?那這樣的話活著還能容易一些?!庇鸱舱f道,想來確實不妥,能富甲一方的人,他的心思不會局限到這一地步。
“自小習武的人考不上狀元,最后當了侍衛。本想了此一生沒想到染上人命官司。無奈逃命,家中妻老接因我連累送命。爹爹夸我豪杰,只是撐不起,走不下去。被兵追殺,劍銹是因為血未來得及擦拭?!?p> “明白了?!蹦滦奈磳⑶耙蚝蠊鸱蚕氲贸鰜砥渲芯売?,再看他時,眼神里多了些許崇拜。
“明白什么?”李健仁不解問道,他聽得一頭霧水。見二人未有答復,失望握起韁繩,鞭馬趕路。
“我與你差不多,一家只有我活了下來,現在不僅僅是報仇,還有太多的事情是我沒有想到的,實在麻煩。”羽凡嘆氣道,聽他說話真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一時想把所有的事情多和他講。
“孩子,沒事的,人生見的人多了便是如此,你只是還未習慣?!蹦滦男睦锒嗔艘环輰捨?,再看他時,覺得他像年輕時候的自己?!拔湔邞遣粫x開他的劍刀劍的,怎會未見你的佩劍?”穆心問道,心里一時好奇。
“他的劍在華山清虛道長的手里。”李健仁一趕著馬車實在無聊,想說話卻插不進嘴?!坝鸱?,這次把這老爺子放在華山,你順便取劍,一直用短刀遇上高手你也吃虧?!?p> “華山?不去汴京了?”穆心聽他的話摸不著頭腦,不知他們心里打著什么算盤。
“前輩不用擔心,讓你去華山是我二人商量過的,到時你在華山生活一段時間,待到風平浪靜時再出來。這期間清虛道長還有人陪著你,你不會寂寞的?!?p> “你不想我去汴京?為什么?傳聞說你們將趙新堂一家滅門,他不會也在華山?”穆心不知他二人何意,只是一人生死,他們何必如此,若是事情敗露,他們就得入土,去見孟婆。
“實不相瞞,正是如此。趙新堂的確是在華山。原因是有,這里有一本名冊,前輩不知可還見過?”羽凡說著從包袱里取出名冊,遞給穆心。
穆心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名冊,趙新堂出事后這些人一直心驚膽戰,派人找過這本名冊也沒有找到,還以為在劉遠手里,想不到竟會在羽凡手里。
“的確是這本名冊,怎么會在你的手里?”穆心問道,手里拿著名冊自己辨認?!肮徊患??!蹦滦男哪畹溃@下他真的放下心來。
“是我捉的趙新堂,不在我身上還能在哪?只是我沒有交給劉遠。前輩,我想不通,為什么會有我父親的名字。”羽凡將名冊翻到印有羽墨的那一頁。他沒事的時候看過,看到父親那一頁時還以為是重名,再看下去,沒想到正是自己父親羽墨,就連自己岳父周松臨也在其中。
“羽墨?想來也是,你叫羽凡,我早該想到你是他的孩子?!蹦滦南肫?,當初見羽墨時,羽墨的確是提起過他有一個孩子。
“你見過我父親?”羽凡疑惑道,他以為自己是最了解父親的你那個人,卻不知父親竟還有那么多的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只有過一面之緣,他可算作當時風云人物,就連當代墨家巨子也要讓他三分。復唐一事已經磨合十多年了,舉事的那幾人猶豫不決,最近才有動作,大概是看到劉遠稱帝,心里著急了吧。”穆心回答道,看著羽凡,想起昔日羽墨。
“孩子,給你一句忠告,離那劉遠越遠越好,你救我二人其余人可還不知道我二人還活著。就算他們知道你是羽墨之子,就算他們暫時沒有動作??赡阋琅f會成為眾矢之的。若是新唐國來臨,你定逃不出他們的爪牙。劉遠的漢國不會長久,這亂世不會長久?!蹦滦恼f的有些激動,似乎他心中的世界就在眼前。
“說的沒錯?!崩罱∪收J同到,拉了拉韁繩?!皠⑦h的漢國不會長久,可你們新唐國可就未必會有希望。實在太難,只有錢可不能復國。最重要的是契機,屬于唐國的契機已經過去了,你們這么做無非是臨死掙扎,給這亂世多一些流血。多說無益,我二人目的是為了保住這一萬余人的身家性命,你們不想活我們也不會攔著?!?p> “說的沒錯,卻是如此。那新世界注定是我們這一群人的癡夢一場。”穆心嘆息道,這一件事自雖說放下,可一時還是張不開手。
“新世界?改朝換代就算到了新世界?這個世界有何改變?這個世界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更別說靠這一萬余人。你們終究是白費力氣?!崩罱∪蕯嘌缘?,他見過吃人的那種魔鬼,也見過儒雅高高在上公子小姐。這世界就是如此,如此萎靡不堪,如此低沉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