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賜婚的圣旨的興奮,以及對盛明珠一直以來高高在上施舍的厭惡怨恨嫉妒,讓她不管不顧的半夜跑到了這里。
“誰,誰在哪里……”
黑暗中無人應答。
一陣陰風襲來,遠方夜色中突然憑空冒出一路青色磷火,青色發幽的火苗懸浮在空中,仿若接通了幽冥之地。
地獄中的勾魂使者,踩著人間骸骨,伴著十八層地獄燃燒的烈火,降臨人間。
孟昭月渾身汗毛炸起,心里發虛,背脊發涼,她,她只是不甘心盛明珠死得無知無覺,半點痛苦折磨沒受,這才想起來半夜跑到這里。
她可一點都沒想要在這里真的遇到鬼。
“啊——有鬼”
一起跟來的家仆被留下了下面,孟昭月嚇得慌不擇路,連滾帶爬往馬車方向跑去,連腳底踩了什么東西,也全然顧不得了,她的好日子還沒開始,她才不要被抓到地獄里。
遠處的腳步,不急不緩,瘦削修長的身形一點一點顯露在青色的磷火中,火苗晃動,腳下印著青黑色張牙舞爪的影子。
“剛才那個女人是誰?簡直是太惡毒了,嘖嘖,最毒女人心,古人誠不欺我。”
丙午跟在慕長情身后,瞧著孟昭月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個勁的搖頭,他們二人其實早已在此處,只不過還沒來及現身,就瞧到了大半夜,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一個人挑著燈上了亂葬崗。
至于后面孟昭月說的那些話,他們自然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公子,你大半夜的來這里,不會就是為了逮這個惡女人的吧!”
慕長情一身黑衣,瘦削的身形融入黑夜中,幽幽的磷火照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只見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而后快步的走到盛明珠那早已看不清面容的尸身旁邊。
青年踏著夜色而來,黑亮垂直的發,他的臉型堪稱完美,眉形精致,黛而修長,上挑的鳳眼里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滿地的污穢腐敗,蓋不住他周身的孤寂冷傲,宛若雪夜中的料峭寒梅。
“公子,這位難不成就是……”
面前的尸身已經開始腐敗,尸身上布滿了鳥獸啄食的傷口,丙午后面的話沒有繼續說出口,素來嬉鬧不正經的面上,也隨之沉默了起來。
只因小人讒言,盛家滿門五十一口,連句辯解之詞都來不及說,全部鋃鐺入獄,斬首午門。
武帝這番做派,不知寒了天下多少功臣的心。
慕長情低著頭,幽深的黑眸痛苦一閃而過,很快恢之于平靜,削薄的唇抿的死緊。
“找人,將盛家的人都好生安葬了,想辦法找到國公爺和大公子的尸體,將他們葬在一處!”
清冷的聲音伴著四周陰森的夜風,一絲不落的飄入了盛明珠的耳中。
雙目發赤,神志瀕臨潰散的盛明珠,突然停住了掙扎,濃重的黑霧包裹住她的全身。
是誰!
是誰,給他們盛家來收斂尸骨了。
盛明珠蜷在一團黑霧中,慢慢的靠近慕長情,她想要看看這位好心人是誰,想要將他的面孔牢牢的刻在靈魂記憶中,若有來世,這番恩情,她定結草銜環,以命當報。
“胖豬豬,你放心,盛家大仇,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的。”
低低的嗓音如寒玉墜地,帶著勢在必得的堅決,盛明珠卻被他這一句“胖豬豬”給驚住了,纏繞周身的黑氣呼的一下全部散去,赤紅的雙目開始恢復清明。
這個世上,唯有一人,會這么叫她。
盛明珠震驚的倒退了兩步,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前的青年,好似要從他的身上找到記憶當中那點微薄的相似。
長寧候府世子,十年前因為弒父殺母,本該判以凌遲,其祖母長樂公主跪在承光殿前不吃不喝三天三夜,這才得以保全他的性命。
只是自此以后,終生囚禁白塔寺,沒有皇上詔令,永世不得出。
盛明珠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他,那個時候,大哥與他關系要好,總是帶著她一起到長寧候府做客。
只因他叫了一句“胖豬豬”,還惹了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至此之后再也不愿意到長寧侯府玩了,倒是他經常托大哥給她送些小東西。
當年事情到底如何,已經不可考究,所有關聯的人或死或失蹤,這件事也成了整個京城的禁忌,所有人都忌諱莫深。
他不是被囚禁在白塔寺嗎?什么時候出來了?
最后給她收斂尸骨的人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