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先生，嗯......姑且這樣稱呼您。”對面白胖的中年男人稍顯疑惑的說，“至于為什么這樣，我想您應該很明白吧？”

　　“您覺得我應該明白什么？”王明抬起頭，掃了一眼中年男人的胸牌——人機審核會：劉豐。

　　劉豐拿起桌面上的紙質檔案，站起來繞著王明邊走邊念：“王明，男，25歲......”

　　“等等，您拍電影還是審犯人呢？能講重點嗎？”王明不耐煩的打斷劉豐。

　　“別急，這不馬上到重點了嗎......人機審核，您的審核結果是：人！”劉豐臉上浮現出耐人尋味的表情，他盯著王明的眼睛像是要從他的眼睛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我不是人還是機器人啊？能這么跟你以及你之前那些混蛋對話的機器人恐怕只有一個，可惜我不是！”

　　“可您現在不是人了，您的人機指數已經過界了。”

　　王明低頭繼續沉默，劉豐也閉嘴靠在桌子邊上，右手摩挲著下巴。

　　“哪方面？”

　　“啊？”

　　“是因為哪方面超過界限了？”王明幽幽的問。

　　“檢查的結果是，四肢機械化，重要器官機械化，消化系統機械化，腦域......”

　　王明的臉色隨著劉豐的一字一句變得越來越難看，想必超過了人類聯合規定的60%的界限，現在的他并不能算是“人”了。

　　“這么說吧，除了腦域的15%，其他的審核項目都幾乎達到了審核值，而你的總值是75%，可以進行留城察看處理。”劉豐緩緩的說。

　　王明聽到留城察看時，整個人受到了巨大打擊，癱在椅子上仿佛沒電的冰冷的機器。留城察看意味著什么王明還是知道的，首先是不能進入人類內城活動，當然這對生活在中城的王明沒有太大影響，其次是名下的一切財產都將暫時凍結，正是這點讓王明失去了他在黃金地段的住房和一家店鋪，當然，也包含他那很多位數的虛擬貨幣，最后是外城......外城可沒有中城和內城那么安寧。

　　“老實來講，我很久沒做出這樣的處理，可是這畢竟是人城法的規定，真是可惜啊王先生，”劉豐轉回了一開始的位置，從抽屜里拿出了兩個黑色金屬盒子，“請選一個。”

　　王明沒有看那兩個盒子，他坐正了身子，嚴肅的說：“我要求人類精神檢查！”

　　這個檢查顯然不是指檢查人的精神疾病的，人城的人生下來就會在腦里植入生物芯片，這個芯片用來記錄人所有的一切，當然包含有是否背叛人類，是否還認為自己是人類這類的精神鑒定。然而這也意味著，你將在一些人的面前毫無隱私可言。檢查的結果如果比較好，雖然免不了去外城的命運，但不至于凍結財產。有了這筆錢，王明在外城也能找到一個不錯的住所，甚至還能配備一定的安保系統。為了這一切，王明已經不在乎自己的隱私一類的現今人類所重視的東西。

　　劉豐并沒有立即搭話，他再次用右手摩挲下巴，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黑色的文件袋，順著桌面推到了王明的面前。

　　“這種做事方式還真的挺古老，為什么關于人類的重要事件都要用紙質檔做備份呢，也對，我的權限也不能從中央網絡直接調取。”劉豐自顧自的說，絲毫沒有理會王明疑惑地目光。

　　“這是給我看的？”文件袋上面還有以前老電影中那些檔案袋上面常有的“絕密”二字，王明一時間也沒敢動手，怕落入什么圈套。

　　“噢！請便，反正也是關于你的事，別被那兩個字嚇到了，現在上面的人都流行神秘風，啥事兒都要加個絕密，”劉豐停頓了一下，“煩都煩死了！”

　　“你不怕被上級聽見？”王明邊打開文件袋邊問，從手感上看，應該是幾張紙，上面會寫著什么呢？

　　“沒事兒，反正待煩了，”劉豐拿出包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早就想升職了！”

　　王明拆文件袋的手頓了一下，這家伙吹牛吹上天了吧，我要是他上司，就憑這種話可能馬上開了他。

　　文件袋打開之后，王明取出了三張文件，第一張寫著“事件報告”。

　　【事件報告】

　　時間：3014年5月13日22:00

　　地點：南·中城華街1街

　　事件描述：華街1街巷尾，發生一起傷人事件。據目擊者（隱去姓名）稱：一位身穿綠色運動服的青年（后查驗身份為“王明”）在跑步途中被一輛快速行駛的黑色摩托車撞飛在墻上，下車檢查短暫時間之后果斷騎車逃逸。隨后，王明被目擊者叫來的救護車送上醫院，經治療脫離生命危險，但檢查中發現，王明的腦中沒有生物芯片，最初懷疑并非是人城出生居民，但查證之后確系此人出生證明齊全，現懷疑生物芯片已被取走。逃逸者正在追捕之中，有證據顯示，此人為非法人員。

　　王明看完這一份文件時已經有想哭的沖動，本來還指望靠精神鑒定能夠拿回自己的財產，現在可好，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碰到了這檔子事。

　　抱著試試的心態，現在事件已經過了一個月，王明開口問劉豐：“現在抓到了嗎？”苦澀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聽不下去。

　　“抱歉！”劉豐簡潔回答。

　　王明只好繼續看第二張文件，文件名是“傷情報告”。

　　【傷情報告】

　　時間：3014年5月14日8:00

　　單位：南·中城華街醫院

　　病人：王明

　　主治醫生：何歡

　　傷情報告：王明身上多處骨折，機械手腳受撞擊需要重新修復安裝，內臟損嚴重，人造心臟僅需修復，腎臟和肝臟需要更換。頭部機械外骨骼受損嚴重，腦內并無損傷，但無生物芯片。需要在生物液體修復艙里治療半個月后再轉入普通病房，并進行公共基礎信息及社會調查個人信息導入大腦。

　　王明死死盯住報告的最后一句話，“進行公共基礎信息及社會調查個人信息導入大腦”，這句話代表著什么意思呢？他抬頭想要急切的想要問劉豐這個問題，結果正好對上劉豐用手勢阻止他講話。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劉豐又開始了大喘氣的說話方式，“要不來口煙？”

　　“謝謝，沒這個習慣，”王明現在的眼神簡直能殺了劉豐，“請您快講您知道的部分，在我還能忍住拿紙拍死你之前！”

　　“我保證你拿紙是拍不死我的，不然我早被上司拍死很多次了......好好，你坐下，我不瞎扯了。那么，先問一個問題，我們人類現在的記憶存在哪里？”

　　“大腦，這不是最基礎的常識嗎？現在審核會招人這么不挑的？”

　　劉豐也不生氣，接著說：“對的，正常來講都是這樣，包括我也是這樣，人的大腦是個神秘的領域，到現在也沒能完全讓人摸透。”說著還用手模擬摸著自己虛構的大腦。

　　王明對此感到有些惡心，但沒有打斷他的講話。

　　“但現在對人腦的研究終究還是有些成果的，畢竟還制造出了‘那個東西’，比如，我們所熟悉的記憶方面。人的記憶有的時候是很不靠譜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或者其他原因記憶會出現模糊缺失，對一般的人來講這倒是無足輕重。但是現在的人類依靠科技能夠活更長的時間，與更長的壽命無法成正比的是人類對記憶的掌握，活的越久就越容易出現記憶的丟失，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當時的人就發明了一種簡單粗暴的方法。”

　　“什么方法？”王明已經陷入了這個科普故事。

　　“就是在人腦中植入‘記憶卡片’，”劉豐滿臉嫌棄的樣子，就好像自己被植入過記憶卡片一樣，“這種‘記憶卡片’能夠滿足人們對留存記憶的需求，但是它也有簡單粗暴的壞處，那就是記憶都儲存在了‘記憶卡片’中，一旦損壞或則......被惡意竊取，那可就很糟糕了，有人就因此變成了癡呆。想想，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腦袋最后成了癡呆，很可怕吧？”

　　“所以就引入了‘導入設備’？讓那些人能夠有基礎的社會認識和對自我的客觀認識？”王明仿佛明白了。

　　“差不多吧”劉豐給了個挺敷衍的答案，“所以記憶卡片被拋棄了，取而代之是生物芯片，幾乎幾輩子都不會損壞，死亡后一周內會自動溶解。”

　　聽到這里，王明突然感到有些寒意，再次看著“傷情報告”。良久，他回過神來，翻開了第三張文件。

　　【腦域專項報告】

　　情況描述：王明腦中有生物芯片和記憶卡片植入痕跡。

　　這份文件文字出奇的少，而且是手寫體，這“放蕩不羈”的字和王明自己的有得一拼，雖然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但王明還是有些震驚于這簡短的幾個字。

　　“我還是‘我’嗎？”王明苦笑著問出這句話。

　　“有時候別人眼中的自己更適合自己。”劉豐已經點起了煙。

　　沉默再次降臨，房間里只有劉豐吸煙吐煙的聲音。

　　“既然如此，那“夢”該醒了。”劉豐打了個響指，“來杯茶怎么樣？”

　　我又沒喝酒，要什么茶，王明覺得怪怪的。

　　“好的，那么問個問題，這個問題才是叫醒你的‘茶’，在別人提出這個問題前，你可能根本就不會想到它，這也是‘導入’的后遺癥之一。”

　　劉豐十指交叉抵住下巴。

　　“一個月前那天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