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捏著酒杯想了一會兒,“衛府?就是臨水衛氏的那個宗子,陛下新封的庭議郎衛子惜?”
方治點頭道,“正是。”
文清道,“若說羊皮,或是治裘,都好說,要這羊毛又是為何?”
方治聞言笑道,“說起來也是奇事一樁,何渺私底下也跟那小廝打聽這羊毛的用處,那小廝說,是衛公子身邊一名得寵的美姬,說是能將這羊毛紡成羊毛線,再用來織衣裳,十分保暖,可越寒冬。”
此言一出,眾人皆望向方治。不怪乎這話題吸引眾人,北方氣候嚴寒,土地貧瘠,謝氏一族算得上愛惜兵士的,軍中普通士兵的日子尚且不甚好過,更別提普通民眾了。
“羊毛用來制成保暖衣裳?確實可行嗎?”文清放下了筷子,神情認真地問道。他們皆在北方長時間生活,熟悉羊兒的生長習性,每年春夏之間是羊群換毛的時節,換下的毛就是隨風而去了,若是收集起來,可以制成保暖衣裳,確實叫人心動。
“何渺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留心了,正想設法探聽里頭的細節之處,誰知那小廝說了,這寵姬有言在先,這法子有利民生,不但不會深藏,反倒大大方方地任由旁人學習,如今她家府中收集了許多的羊毛洗凈晾干,待數量足夠了就會進入下一道工序,我們已經放了人手在靜侯了。”
冉冰沉吟了一會說道,“這臨水衛氏的行事好生古怪。”
驚風師伯也點點頭,“確然,首先就說這醉仙樓,這樣的菜品,聞所未聞。旁人不了解世家底蘊,自然覺得一句出自衛氏,一切順理成章,但瞞不過我們,說起來衛家的底蘊還能比得過謝家不成?”
冉冰接著道,“除非這菜品,和這羊毛制法,都是外來的,比如這寵姬帶來了制法,如此解釋,更為合理,不知道方治你留心打探了這家的寵姬是哪里人士?”
方治點點頭,“這個我也有打探,說是衛公子在安平府花樓里得的余姓美姬,歌舞雙絕,十分美貌,衛公子愛寵非常,還允了這美姬自由出入的權利。”
聽得這番言語,謝遷腦中又浮現起那日在長街上見過的余姓女子,“不僅如此,這余姓女子與夏明玉有七分相似。”
冉冰訝然道,“師弟的意思,這女子莫不就是夏明玉?”
“若說這奇思詭計,兩人有十分相似,但我尋了宮中舊人遠遠分辨了一番,這宮人只覺判若兩人。至此,她是否夏明玉這件事情,宮中再無人證,但是,我相信她就是夏明玉。”
文清疑問道,“如果她是夏明玉,又怎會淪落到花樓,成為衛公子的姬妾?要論起來,當初她可是長公主,正經的世子妃身份,能接受自己淪為一個姬妾?這落差,真是足夠一個女子去尋死了,方治,這女子精神狀態如何,可有呼救?”
謝遷回道,“據我所知,她在衛府過得頗隨心意,未嘗有半點反抗違和之情,所以此事明面上站不住腳,不可再提了。”
驚風師伯怒道,“這衛氏小兒有甚好?竟棄了遷兒而去,不惜淪為賤籍!”
“為了鎮北軍權,后宅的廝殺也不無慘烈,明玉她當初不得寵愛,那時的入了我的后院,沒有我的護持,的確處境堪憂。”
驚風師伯哼道,“既然她嫁了進來,遷兒必定好生相待,又有什么堪憂?”
冉冰無奈地笑道,“當初那樣的情形,放任內宅爭斗才是對師弟最有利的。”
驚風師伯聞言目瞪口呆,方治嘆道,“這么說來,難怪她要設法逃走了。”
文清笑道,“關鍵之處不在于她想逃,而是她真的逃了,如今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地行走,嘖嘖嘖,真乃奇女子也!”
“關鍵在于衛子惜的身份,”謝遷撇了文清一眼,說道,“當初是承影閣助她出逃,而今她又與衛子惜在一起,看這衛庭議郎行事豁達,頗為大度,不知道他與承影閣又是什么關系?”
方治接話道,“說起來當初秋獵刺殺一事,始終沒有頭緒,但非要說是承影閣下的手,他們是有這樣的實力的,只是如今承影閣行蹤成謎,這一切都只能算是猜測,俱都做不得準。”
“衛子惜現在進了朝堂,也算得從暗處轉到明處,他要如何,我就等著他出招就是。”謝遷說道,復又拿起了酒杯。
酒足飯飽,宴已接近尾聲,冉冰道,“師弟,我們從各處產業抽調流水,購得部分物資,已經啟程北上了。只是今年糧價竟然居高不下,竟隱隱有缺糧的征兆,情形似有不對。”
“天網這邊報上來的各世家貴族,和宮中,并無異動,如今再想要調查原委,怕也是很難能有結論了。”謝遷說道,“父親已在進京路上,那兩家原本還想相互扯皮,現在私底下也在周轉糧草,想來到時候陛下會將這糧草拿出來,以安撫父王,安撫鎮北軍的。”
冉冰道,“最近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頗為詭異,我直覺一切還是要小心為上。”
大年三十這天,衛府中早有仆下在各處貼春聯,掛燈籠,府中霎時有了過春節的氛圍,明玉這里,一早錦秀就帶著小丫頭用托盤捧了幾件新衣裳,并幾件長裘過來叫她挑選。
既是新春佳節,明玉還是很給面子,歡歡喜喜挑了顏色喜慶的裳服,準備沐浴之后穿戴用。
錦秀又道,“今日公子大早就進了宮,晚間還要參加夜宴,恐怕回來得晚,府中又沒有長輩在,姑娘可以隨意些,只要開心歡喜就好。”
“哦,好吧,你們可有什么做耍?”明玉好奇地問道。
之前她們都忙碌著,但這會年節到來,仆下有家人在邯京城的,都給他們放了假去,人人皆以家人團聚為要事,明玉許多的設想就不便展開,因此愈發清閑。
“要么請了雜耍班子來看戲?”錦秀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