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導演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出來,他在不停地控訴藍露。
“一會我就把視頻發給你,局部特寫的那個鏡頭里清楚地拍到是她自己解開安全護帶,所以她才會從高空摔下去的。她這不是想死就是腦子有毛病,我不能再拍這個廣告了,不然被這種神經病連累死。”
車子已經快到達市內,兩旁路燈折下的昏黃光線不斷從兩人臉上劃過。余光里瞥到靠坐在副駕座上明顯變得非常安靜的人,一抹勝利的喜悅笑意不禁浮上嘴角。
“我要下車。”藍露突然態度強硬地說。
“惱羞成怒了?”風之凡嘴角的笑意擴得更深了,首勝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呢,“所以說說吧,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呢,還是像導演說的腦子有問題。”
“風先生你真會說笑,我要真想死,何必費這么大的周折,直接給自己一刀不就完事了。你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種喜歡冒險的人嗎。我是消防培訓技校出來的人,自然也具備了這種精神,拍廣告時當然是有了足夠安全的衡量才會做出那樣的行為,沒想到被你們這些文化人扭曲成那樣,都怪我當時沒有事先和你們交協。”
聽完這番說辭,風之凡想起了今天學姐的那些話,不禁再次側目,在她無比淡定的臉上看了一陣,才開口,“如果真是這樣,一開始你表現得那么激動又是為什么,甚至想要馬上下車。”
藍露頗不耐地轉頭瞪他,“哦,你無端端被人污蔑是神經病是腦子有問題的人你還能坐懷不亂?那導演枉我還一直敬著他,居然說出這么不負責的話,最可惡的是風先生,您,居然把它錄下來并跑來質問我。”
話音落下后許久,車內都處在相當安靜的氛圍里,風之凡和藍露都沒有再出聲,只是看著前方路況的幽幽目光里都填滿了復雜。
高速公路兩旁林立的高樓大廈陸續閃現,藍露漸漸的有點急了,再往市中心一點她可沒那個閑錢租那些貴得要死卻只有盒子大的房子。再說被房東那個老女人搶走那些錢后,她現在確實是山窮水盡的景況。
她真的得下車了。
不知風之凡是不是成心的,這次輪到他不為所動,始終一臉沉思的模樣。
“我要下車。”藍露不得不再次高聲強調。
意外的是這次風之凡居然依言把車停在了路邊。但她已懶得再去搭理他,于是三除兩下二從身上扒下伸縮袋,再按了一下車頭的一個按鈕,她坐過恭子洋的同款車記得這個按鈕的功能,果然后尾箱應時而開。
藍露手在車沿上一撐,不用開門就直接翻了出去,落地時動作利落完美。
直至風之凡不小心看到遺落在副駕座上的一張名片,他似乎才從沉思的世界里清醒過來。
等他看清楚名片上赫然是劉記者的名字后,藍露早已拿著她的行理箱消失在了黑夜的街頭轉角。
二十二歲的花樣年紀,卻對獨自一個人流浪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也能應對得得心應手,此刻對這樣的經驗不知該悲哀還是該興幸。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處一房一廳,四面有著大窗戶的出租屋,客廳還連帶著一個小陽臺,雖然房子有些陳舊,但房價合理,而且那幾個落地大窗戶完全收服了她。在地下室呆久了,她渴望陽光。
雖然現在在夜里感受不到那樣的溫度,但不難想象出白天的時候,她無論站在哪里都能被陽光擁束包圍的情景。
五分鐘不到就落實交了租金簽了合同,連上了年紀的房東都詫異的對她打量再三,但最后也沒說什么,一手交了錢一手交鎖匙正式將這間小屋交到了她手上。
藍露什么也沒收拾,關了客廳的燈,拖了張涼席到陽臺上,手邊落了個小小的醫藥箱。因為她暈血,所以只能借著月光處理腳上已經流血的傷口。
風之凡今天的舉動著實讓她相當意外,看來日后要遠離他一點。不過如果按那個劉記者所說,億盛娛樂公司給她酒店的工作完全是為了堵她的嘴,那么現在廣告也拍完了,是不是代表她也將失去這份工作。
畢竟她糊里糊涂就讓他們的詭計得逞,如果早知道當初就敲他們一扛子,然后跑路,總比現在感覺是四面楚歌的境況來得強。跳窗事件已經失去了時效性,任她再想翻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了。
唉,這上流社會都是些什么人呀,我看應該改口叫下流社會才對。
藍露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幽幽自嘆。突然腳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屏幕,原本她已經把恭子洋和趙米兒這兩個粘人精拉黑了的,但由于恭子洋突然出國,她又出于良心的遣責,畢竟人家里里外外幫了她不少忙,所以已經把他給重新拉了出來,但可能現在他還在飛機上吧,直到現在都沒有再騷擾她。
“喂。”陌生的來電顯示卻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說露露怎么打不進你的手機呀。害我為了無拘無束和你暢談不得不偷跑到學校外的電話亭,這里蚊子超級多,空氣又不好。”
聽著那邊狀似撒嬌的抱怨聲,藍露并沒有像平時那樣玩盡花樣同她抬扛。朦朧月光下,她那張削瘦的臉龐疲倦中反而透著一絲隱忍的慍怒。
“露露,快跟我說說我老公今天有沒有什么小道消息,我快等不及了,他..。”
“趙大小姐。”藍露突然對著手機厲聲截斷了她的話,“上個月你是不是到海威醫院去了,在我們本來要一起去看望你父親的那天。你卻在醫院前門為風之凡應援助威。”她失笑了一下,“真的,說不定那天你充滿愛意的高吭叫喊也傳到了躺在病床上你父親的耳朵里呢。當時你的花癡笑臉還真是燦爛呀,你知不知那天我…..。”
喉嚨驀地有些發緊,藍露忙收了聲壓抑著情緒。真的,假若那天自己稍有不慎說不定就命送在那里了。枉她后來怕她擔心還騙她說自己那天并沒有到醫院去。
“你聽誰說的?”被拆穿的趙米兒不但沒解釋還莫明的惱火。
“那天全國直播,網上到處都有直播視頻,你難道沒有看回放嗎,你那腦殘的樣子無數次出現在鏡頭里呢。”
其實是因為那個劉記者為了證實他所說的話句句屬實,所以讓她看了那個直播視頻,當時看到趙米兒竟站在那浩浩蕩蕩的應援隊伍里,而且是在自己生死攸關的父親所住的醫院外意氣風發的高喊口號,那畫面在她看來不知有多諷刺,說不定當時正是在自己被那群保全追得走逃無路而翻窗的時候呢。
電話那邊沉默了良久,但當趙米兒再開口時,藍露才知道她的辯解有多蒼白借口有多爛。
“我不覺得我有錯。”趙米兒顯得比剛才更固執且底氣十足的反駁。
藍露被氣得噌一下跳了起來,完全忘記自己腳上還有傷,“趙米兒你敢再說一次。”
那邊竟一秒都沒有猶豫,還有點頂撞的意味,“我說我沒有錯。”
“好,好,很好。”藍露用顫抖的手去扶著額頭,一邊暴燥的在陽臺里來回踱步。
雙方沉默下來的空氣里,似乎大家都在較勁組織能把對方絕對性駁倒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