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任敖狠狠地教訓了那兩個獄卒之后,那兩個獄卒就再也沒有過來騷擾呂雉了。
不但如此,別的獄卒都對呂雉敬而遠之,看來任敖光憑強壯的體格就夠有威懾力了。
呂雉難得一次在監(jiān)獄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現在連睡覺都心里踏實了許多。
然而心里踏實歸心里踏實,她還是很盼望自己能早日離開這個恐怖的監(jiān)獄的。
雖然監(jiān)獄里的獄卒很怕牛高馬壯的任敖,但沛縣縣令可不把任敖這個小小的獄卒放在眼里。
縣令從那兩個被任敖暴揍一頓的獄卒口中得知——呂雉是任敖的嫂子。
他當時知道這個事還蠻震驚的,因為他很難相信劉邦在沛縣會和那么多人稱兄道弟。
說起來,縣令接連好幾天沒跟呂雉見面了,也不知道呂雉在牢房里過得可還舒服。
一天中午,他辦完公事來到監(jiān)獄,輕車熟路地來到關押著呂雉的牢房。
他站在牢房門口,看見呂雉頭發(fā)和衣衫都很整齊地坐在角落里發(fā)呆。
縣令嘲諷:“呂雉,許久不見,你倒是把自己打扮得挺干凈的吶。”
呂雉雙手抱膝,沖縣令一陣冷笑:“縣令大人,您這是多少天沒來見我了呢。”
縣令嘴角微翹:“怎么?你很想我?”
呂雉微微點頭:“是啊,我想你死!”
縣令聽呂雉口出狂言,他稍稍有些生氣,但他同時很奇怪一件事。
他問呂雉:“呂雉,明明是劉邦連累你入獄的,你不應該巴不得劉邦死嗎?我怎么覺得你對我的仇恨遠大于劉邦呢?”
呂雉無所謂地聳聳肩:“我雖然恨劉邦,但劉邦好歹是我丈夫。一旦弒夫這個事傳出去了,我的名聲就不好聽了。”
縣令追問呂雉:“你倒是挺理智,你就真想要我死嗎?”
呂雉堅定地點了下頭:“我呂雉言出必行。”
縣令并不把呂雉這個威脅當一回事,反而爽快地大笑起來:“呂雉啊呂雉,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一個蛇蝎美人。”
呂雉說話的語氣顯然多了幾分無奈:“我本不愿如此,是你們逼我心狠手辣的。”
縣令沉默了一會兒。他原先以為呂雉是善良親切的大家閨秀,可她心狠起來令人感到畏懼。
縣令今日來此也不是單純地跟呂雉談天論地,而是他想了解一下劉邦的人際關系。
他直奔主題:“呂雉,我也不與你多加寒暄。幾天前我聽兩個獄卒跟我說,有一個叫做任敖的獄卒為了袒護你把他們給揍了。”
呂雉老實承認:“是的。”
縣令眼神犀利地盯著呂雉看:“你答應得挺痛快,你何不告訴我你丈夫劉邦除了認識蕭何、曹參、任敖和樊噲,究竟還認識誰?又或者,劉邦到底跟多少個人稱兄道弟?”
呂雉慢慢站了起來,對縣令淡然一笑:“縣令大人,您為何如此關心這個問題?”
縣令敷衍地說:“隨口一問,你不必在乎。”
呂雉笑呵呵地說:“我猜縣令是在怕劉邦在沛縣拉幫結派,您害怕哪天劉邦的勢力遠勝于您吧。”
縣令聽著呂雉這番猜測,他默默地露出一道意味深長的微笑。他還真怕劉邦在沛縣拉幫結派。
他看呂雉不會實話實說了,索性不再理睬呂雉,這便轉身就走。
他剛走沒幾步,呂雉突然大喊一聲:“縣令大人,我老實跟你說吧。劉邦在沛縣認識了很多人,你在沛縣的地位要有所動搖了。”
縣令停了一會兒。他表面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實則將呂雉告知他的這些話記得刻骨銘心。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就這樣在呂雉的眼下沉默地離開了,或許是真把呂雉的話當真了。
縣令的確很在意劉邦的人際圈。他很納悶一件事——為什么像劉邦此等平民會結識很多忠誠的伙伴,而他認識的大部分朋友都是表面兄弟。
呂雉的父親呂公之前跟縣令提及過——劉邦是大王命,他其實是非常相信呂公看面相的本事的。
可呂公看了劉邦的面相就認為劉邦是大王命,這一點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劉邦怎么看都是一副注定窮酸一輩子的樣子,再加上他這個人不思進取,哪可能當大王呢。
直到后來縣令聽說任敖幫呂雉出頭教訓兩個獄卒,他就對呂公的預言半信半疑了。
劉邦究竟存在哪種魅力,至于大到監(jiān)獄長蕭何、小到狗肉販子樊噲鼎力相助嗎?
如果真被呂公猜中了,那劉邦當大王肯定是當沛縣的大王,這嚴重影響了縣令在沛縣的地位。
雖說秦朝的氣數將盡,但縣令還想再多滋潤幾年,所以他絕不能讓劉邦威脅到自己的勢力。
……
樊噲出城到山上砍柴,巧遇了一個行為怪異的男人在山上抓野兔。
樊噲費了好大勁才將他擒住,通過一些暴力手段才讓這個男人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原來這個男人是沛縣城里的無業(yè)游民,他沒有娶妻生子,父母也早早地去世了,在沛縣的存在感宛如空氣一般。
當初縣令在沛縣征集一批勞工前往驪山修皇陵,而他想著吃軍餉便自愿加入隊伍。
隔天劉邦帶著這批勞工前往驪山,途中好多勞工都因為路途艱辛而偷偷逃跑了。
劉邦看這批勞工跑了一大半,索性將大家?guī)У截S縣西邊的沼澤邊解散隊伍。
劉邦深知自己這個行為會激怒秦王嬴政,所以他不回沛縣,反而跑到芒碭山避難去了。
沒有逃跑的一批勞工自愿跟隨劉邦隱居山中,靠著捕獵、摘野果維持生計。
大家都在等著秦王嬴政駕崩之日,屆時回到沛縣也沒多少人會說閑話了。
忽然有一天,這個男人跑到沛縣城外的另一座山上抓野兔,沒想到被樊噲逮個正著。
如今蕭何、曹參、樊噲、周勃、任敖和夏侯嬰都知道劉邦身在芒碭山了。
但他們是劉邦的好朋友,當然不會背叛劉邦,可朋友之間見個面、說個話也合乎情理吧。
蕭何決定自己一個人去芒碭山見劉邦,他想看看逃亡大半個月的劉邦生活得如何。
臨近傍晚,蕭何在樊噲帶回來的那個男人的帶領下來到芒碭山。
花了不少時間,兩個人終于來到劉邦在芒碭山棲居的山洞里。
這個山洞很大,被茂密的樹林環(huán)繞。這里同樣棲居了很多人,目測也有一百來個。
他們有的在撿拾干柴,有的是運送水果,有的是肩上背著山羊或野鹿的尸體到處走。
現在這番景象像極了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仿佛大家都忘記自己之前惹怒了秦王嬴政一般。
劉邦當時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剝兔子的皮肉,抬頭一看就看到蕭何站在他不遠處。
蕭何見到落魄不堪的劉邦,心情復雜地說:“劉季,好久不見。”
劉邦緩緩地站了起來,很是吃驚:“蕭何,你為何知道我身在此處!”
蕭何拍了拍他身邊站著的男人的肩膀,欣然地笑:“多虧這位小兄弟的幫忙。”
劉邦怒斥他:“你又是怎么被蕭何逮著了!”
蕭何催這個男人離開這里,那個男人也趕緊跑開了,但劉邦還是很生氣。
蕭何對劉邦心平氣和地說:“劉季,你莫要怪這位兄弟。他只是到山中抓野兔,不巧被樊噲撞見并帶到我家罷了。”
劉邦因此不介意那個男人犯的過錯,轉而淡定地溫蕭何:“就你一個人過來嗎?”
蕭何點頭:“是的。”
劉邦自嘲:“被你看到我這狼狽樣兒,我真是丟臉丟大了。”
蕭何鄭重其事地說:“劉季,我與你許久未見,心中憋了好多話想與你說。”
劉邦坐回大石頭上,繼續(xù)剝兔子的皮肉,坦然地說:“那我們就坐下慢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