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杜文悍和三位統兵將軍最后定下了攻城的戰略,但沈陽城左近屢經戰事,已經沒有足夠的樹木供杜文悍手下的輔兵匠人打造攻城器械。
杜文悍當夜便遣人拆了渾河上的浮橋,連夜打造墻梯盾車等攻城器械。
……
翌日。
李秉誠的哨騎傳來號令以后,杜文悍麾下五萬余戰輔兵馬出營列陣。沈陽城西的廣袤原野上頓時響起了氣脈悠長的號角聲,承擔攻城任務的是陳策、童仲揆這兩個老搭檔,杜文悍率領余下全部兵馬策應攻城部隊側翼。
千總官廖承忠此次負責指揮全軍遠程支援火力,不僅有精工鳥銃和狼機銃,陳策、童仲揆、羅一貫三人手中的步弓手、鋼臂弩手也帶著隨身兵刃被調撥到廖承忠手下聽命。
鞍山軍雖然只有七百多名精工鳥銃手,但是,口徑更大,威力更強的狼機銃卻有六百多口,每口狼機銃還配有子銃五口。這種雕琢難度遠比精工鳥銃更低的大口徑火器燒掉了杜文悍的不少軍費,配合一丈高低的塔車使用就像鬼子炮樓一樣,有視野,更有射程。
廖承忠本部三千人加上三位將軍的弓箭部隊,總計有將近七千人。雖然遠遠比不上后金騎兵、蒙古騎兵全軍控弦的可怕箭雨,但是杜文悍麾下勝在火力持久。
日頭鉆出重云時,大軍各部皆陣型嚴整。杜文悍遠遠的望著沈陽城城南靠城列營的后金軍陣,他們采用和去年陳策、尤世功一樣的戰法,城外列營,掘壕死戰。在更遠處的城東方向,蒙古各部的騎軍正在兩紅旗的火紅旗幟下緩緩集結。
看著這些騎軍,杜文悍的腦門上皺起眉毛。
“巖山禾、程柏青、王渡支、白請生、秦敬聰、連坤!”杜文悍連續點了六個川人將佐的名字,這幾人應聲以后杜文悍吩咐道:“你等速速領兵突出中軍列陣!”
六將佐領九千戰兵出中軍列圓陣,在城頭羽箭火炮的射程外停下腳步,前置木刺拒馬、鐵蒺藜,以此為后方大軍留出調動兵馬攻城的空間。
槍兵成陣以后,就見城東方向敵方騎軍掀起滾滾煙塵,杜文悍凝神看住站在身邊的陳策、童仲揆二人說道:“陳軍門、童軍門,攻城就全靠二位將軍了。”
陳策二人也不說話,猛的一抱拳便轉身領兵去了。杜文悍擺擺手將羅人龍、遲俊兩位秦軍軍頭招來身邊說道:“你二人領本部人馬于陳策、童仲揆軍陣后方列陣,以為督戰!”
絕不是杜文悍信不過陳策、童仲揆二人驍勇,而是遼鎮官兵每逢戰陣,軍紀松散,督軍不利。以杜松、劉綎之驍勇,治兵之嚴苛,臨戰時尚且勇者獨進、怯者獨退。
杜文悍是信不過陳策、童仲揆二人麾下的督戰隊,他這也算有備無患。
羅一貫在一旁看著杜文悍所為,不發一言。
各部號令下達過后,杜文悍又遠遠的眺望了一眼李秉誠的中軍,只見旌旗搖動,大軍移陣,也看不清什么。
這時,廖承忠的號令讓杜文悍冷下了臉。
站在高處的廖承忠扯著嗓子吼道:“騎兵!四百步!四百步!”
數百輛塔車由孟三兒、張凱忠二部護衛,混著輔兵和步弓手頂替了中軍前突的缺口,羽箭、弩矢的射程雖然和鳥銃、狼機銃不同,但是聰明的大明軍官也會通過風力和距離計算拋箭的距離。
“騎兵!兩百五十步!兩百五十步!”
廖承忠的什長和把總官們大聲的重復傳遞著他的軍令。
杜文悍握著刀柄的手掌有些緊張,騎兵沖陣,這是鞍山軍成軍以來最大的考驗。一百個的男人里面興許能有八九個天生的亡命徒,這些人是那種迎著刀鋒拼命都不眨眼的狠貨,但是不管什么樣的亡命徒,他都不會拿著根長槍站在高速公路上去戳小轎車,這不是有沒有膽子的問題,這是有沒有腦子的問題。
兩紅旗的重騎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遠比高速公路上的小轎車還危險。
因為,他們是來殺人的,厚重的盔甲、鋒利的槍戟、東北亞最快的戰馬、兇名赫赫的戰績,配上無與倫比的勇氣,使得殺人這種事,在他們手中變得無比快意。
但是這一切,都將止步于鞍山驛豪勇的長槍之前!
敵軍首陣騎兵最少有四千人,更遠處的煙塵中步、騎中軍多到數不清。
待騎軍沖陣至一百二十步時,廖承忠呼喝大喊。
“放!”
話音落下,九千名蹲伏列陣的槍兵身后瞬間騰起黝黑的煙火,七百多顆精工鳥銃的鉛彈狠狠的灌入兩紅旗領頭的騎軍。
只見當先中槍的騎士猛的一下揚起上身,然后又無力的攤在馬背上,最后滾落萬千馬蹄之下。
鳥銃硝煙未散,中軍控弦之音乍起,如蝗箭雨驟然騰空,越過前軍兩方交戰之處落入后方騎軍軍陣,此處正是輕裝蒙古騎兵,又是不少騎客中箭落馬。
最后百步,一陣陣低沉的狼機銃炸響,后金隊列里傳來連綿不斷的噼啪聲,不知又多少人馬骨折筋斷。
狼機銃那牛眼彈丸的可怕囊穿力,此番算是讓后金軍接了個實誠,若是步兵戰陣,至多打翻兩三人了事,但這騎陣密集,掀翻一騎人馬,往往還會帶翻后面四五騎。
待狼機銃打空第三個子銃時,后金騎軍與六川軍將佐前鋒接陣!一瞬間,血肉迷眼,戰馬挫翻。
鞍山驛盛產鐵礦,杜文悍在和幾個川軍將領交流過幾次以后,大家均同意放棄鉤鐮槍,在沈陽戰時,不少川軍兄弟的鉤鐮槍因為槍刃分支受力而折斷,實在影響戰陣。
重新鑄造的長槍,選擇了更容易打造土制模具的四棱槍刃,因為有充裕的鐵礦,經過反復測試以后,長槍的槍刃部分為配合四米五的槍桿,最終選定為七十厘米長。狠毒的杜文悍命鐵匠只給鋼槍一面開刃,另一面鈍刃埋有血槽,臨陣前所有士兵都在伍長的帶領下尋了毒物涂抹填塞血槽,多是糞便等,以此保證后金軍的傷兵沒機會再次踏上戰場。
七十厘米的四棱槍刃配上韌性頗好的油曬黃木桿,這就是鞍山驛步卒手中的殺器。
重騎兵混著輕騎兵的騎兵戰陣狠狠壓上的時候,連羅一貫都深吸了一口氣。直到看清鞍山軍槍陣屹立不倒之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杜文悍。
當槍兵前陣攔住騎兵沖鋒以后,長槍軍陣在把總官的口令中緩緩起身,前排的把總隊在把總官的帶領下,開始挺著長槍朝駐馬整隊的騎兵發起沖鋒。長官的英勇起到可怕的帶頭作用,眾兵卒前仆后繼,把槍兵軍陣向前推進了三十步,才又開始重新整隊。
后排的軍士取出手中斬首刀,一手持槍一手捉刀的砍殺沿途落馬騎軍。
兩軍糾纏的時候,陳策、童仲揆兩部已率領步卒跨過沈陽城下的壕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