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惹人醉，夜色更惹人醉。
陳錚與徐樂橙兩個人坐在湖邊對飲，徐樂橙酒量不算很好，臉蛋早已經微微發紅。
不過也僅此而已，因為在大學的時候，徐樂橙時不時都會出去跟同學一起喝酒唱歌，酒量早就經過了磨煉。
而且陳錚的酒量更不好。
陳錚本來就很少機會喝酒。
除了每年過年的時候，在養老中心里面稍微喝上一兩口之外，他一年到頭幾乎就不會喝酒。
現在幾杯酒下肚，他不但覺得臉上發燙，就連眼神都變得有點迷糊了。
徐樂橙看著陳錚一臉迷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不會喝酒？你現在的樣子好好笑。”
陳錚打了個嗝，晃了晃腦袋說道：“我是沒時間練喝酒而已。”
雖然陳錚很努力，而且在很多方面都要比一般人優秀，但是他終究是個普通人。是個普通人就不可能做到完美。
不能喝酒，也許就是陳錚其中一個弱點。
“陳錚，我問你哈。你在養老中心工作了這么久，應該也見過很多爺爺奶奶的離開了是吧？”徐樂橙忽然問道。
終于都進入正題了。
陳錚聞言，沉默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拿起了面前的小酒杯，一飲而盡。
徐樂橙不耐煩地追問道：“我在問你呢。”
陳錚擺了擺手說道：“聽到了聽到了，我又不是聾的。”
陳錚吐了一口氣：“五年，我送走了三十七位老人。其中一位是養大我的師傅。”
徐樂橙之前沒聽說過這件事，此時聽到了之后也是一愣：“怎么沒聽你說過？”
陳錚搖了搖頭：“你又沒問，難道我要追著你跟你說嗎？”
徐樂橙：“為什么你喝醉了，嘴還是那么賤？”
陳錚：“首先我要聲明一點，我還沒有醉。我現在是清醒的。其次我的嘴沒賤過，你說話注意點。”
徐樂橙：“好好好，那我們換個話題。那要是跟你關系很好的老人家生病了或者去世了。你會怎么樣去調節心情？”
陳錚想了想，然后說道：“我會給他們畫一幅畫，留在畫冊里面。然后就正常生活……要是真的過不去，就加強體力方面的訓練，累了就睡，過幾天就沒事了。”
陳錚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其實做我們這行業，跟做醫護行業是一樣的。我們每年都要送走很多人。作為護工，我們必須要學習去調節自己的心情。”
徐樂橙搖了搖頭：“可是這太難了。你一開始跟我說，要把養老中心的老人都當成是自己的親人。我學著去做了。可現在你又跟我說，要坦然去面對他們的生老病死。我做不到。”
說到這里，徐樂橙鼻尖一酸，有點咽哽。
陳錚吐了一口氣，張開雙掌，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龐，似乎是為了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他緩了口氣之后就對徐樂橙說道：“其實我不是說你不能難過。但是，你不能因為你的難過而影響你的工作。正如我之前跟你說的，你并不是一個人的護工。假如因為你的傷心難過而影響到你的工作，從而傷害到其他的老人。你心里過意的去嗎？”
徐樂橙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是陳錚卻已經接著說道：“還有，徐樂橙你聽著，鄧奶奶還在呢。也許她過幾天就出院回來養老中心了，到時候你還要哭哭啼啼地面對她嗎？”
徐樂橙撇了撇嘴：“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一時想不通。晚上下班我去醫院的時候，還遇到了鄧奶奶的兒子跟兒媳婦。她兒媳婦還想讓養老中心負責任。”
這會兒的陳錚已經清醒了不少，他開口說道：“這種事情多去了。大多數不了了之的。做我們這一行的，最重要就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別人怎么說不重要。”
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句話說得輕巧，但是對于陳錚他們這些護工來說卻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尤其是在養老中心，當他們面對一些無法表達自己需求的老人時，護工私底下搞一些小動作，根本沒人知道。這時候，一個人的良心，比什么都重要。
徐樂橙倒了一杯酒，然后喝了一口，之后幽幽說道：“又開始說教了。”
陳錚伸了個懶腰：“困了困了，你好點沒？都快兩點了，要不回去了吧？”
徐樂橙：“再喝一會唄，我回去也是一個人。”
陳錚聳了聳肩：“明天還要上班，你確定還要繼續？”
徐樂橙：“啊？你不是默認我不用上班了嗎？這時候回去都差不多三點了，我還要卸妝。我還能睡嗎？”
陳錚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是那種會讓下屬隨便請假的領導嗎？”
徐樂橙：“……”
陳錚接著笑道：“答案是會的。你好像也沒怎么放過假，我明天改一下班表吧。”
徐樂橙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拍著胸口說道：“嚇死我了。”
可她都還沒有完全放下心來，陳錚卻又開口說道：“可是你不還得回來幫奶奶們排練嗎？鄧奶奶現在在住院，就靠你跟林菀晴了。”
徐樂橙：“……”
想了想之后，她苦著臉說道：“行吧行吧，我讓我睡到中午就行。”
陳錚聳了聳肩：“那現在愿意走了沒？”
徐樂橙：“說半天不就是想讓我走嗎？走了走了。”
陳錚揮了下手：“服務員結賬了。”
女服務員走到陳錚身邊。
陳錚指了指徐樂橙：“是她結賬。”
服務員用鄙視的眼神掃了陳錚一眼。
難怪一開始不點餐了，原來是沒錢？還要等女人來結賬？
陳錚對她的眼神毫不在意，笑瞇瞇地看著徐樂橙。
徐樂橙也沒多想，直接就問道：“微信制服我掃你還是你掃我？”
結賬之后，陳錚就跟徐樂橙一起走出了青鳥湖夜色酒吧。
走出去之后，陳錚就說：“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徐樂橙點了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戶外停車場：“我車在那邊。”
陳錚有點吃驚：“你開車來的？”
徐樂橙點頭：“對啊。不過司機沒來。”
陳錚：“開車回去不成酒駕了？別引我犯罪，我們還是打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