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鼓見顧識成功逃脫,忍不住埋怨了流夔一句:“不是讓你攔住他嗎?”
“一晃就沒影了,我想攔,沒攔住。”流夔沒有完成雷鼓交代的事,看起來惶恐無措。
“欸,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仙使大人只說要困住尊神,沒說別的,逃了就逃了吧。反正仙使大人就快來了,那個石頭怪想來也翻不出什么浪。”雷鼓煩躁地揮了揮手。
“小夔牛,別自責,你哪能攔得了那個千年老怪,他活了幾千年,什么法術都沒有修好,就對逃跑的技巧無比精通,一般千年以下的妖魔鬼怪單單比拼速度的話,都抓不住他?!睉艳鄙頌椤半A下囚”,一點被限制了自由的覺悟都沒有,見流夔神情郁卒,還開口勸導他。
“真的嗎?改天一定要讓識哥哥教教我,這樣我以后也能跑得很快了?!毙子袠訉W樣。
“你還敢說?我還沒教訓你呢?!睉艳币淮列椎哪X袋,沒好氣地說他,“剛讓你跑的時候,不趕緊跑,現在卻說要學逃跑,學什么學?不會學以致用,你學來干什么?哈?”
“多一技傍身嘛?!毙滓膊粣?,撓了撓腦袋,笑得傻乎乎的,“薇姐姐,你說是不是?”
懷薇恨鐵不成鋼地數落道:“是什么是?!知不知道這是哪兒?這又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這是禁制法陣,不僅僅是動不了那么簡單,搞不好有刀山火海,棍棒劍戟,風削雪蝕,你一只小小的百年旋龜,怎么抵擋?一個不下心就可能把小命給丟了。你高興個什么勁兒?”
“可我不是好端端的嘛,說明這里面不險惡。沒事,薇姐姐,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法陣呢,就當修行了?!毙滓荒樣懞玫貨_懷薇笑,一雙眼睛滿是豁達的笑意,澄澈而明亮。
看著那雙晶亮誠摯的眼睛,懷薇沒忍心再說玄甲,轉而找起雷鼓的麻煩來:“還沒來么?”
“尊神指的是仙使大人么?小妖已經傳訊于仙使大人,尊神無需久等?!崩坠墓Ь创饛?。
“小雷獸,你來自歸墟,那是黃帝后裔少昊所建的國度,愛好和平,你怎么就成了仙界的狗腿子?”懷薇看不上雷鼓虛與委蛇的態度,語氣很不委婉,“他許了你什么好處?”
“小妖此舉并非貪圖金錢利益。”雷鼓不在乎懷薇的惡言惡語,態度仍然恭敬。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逢來想必許下了比名利錢財更豐厚的承諾?!睉艳憋@然不信雷鼓的話,“小雷獸,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們聊聊天,你說說看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雷鼓聽懷薇這樣問,忙不迭躬身恭敬賠罪:“尊神恕罪,小妖此舉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p> “別整這套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我們就好好說話,聊聊天,行么?”懷薇沒受這一禮。
窄巷內鮮少有人經過,懷薇又是不怎么顧及形象的,背靠墻站著,一只腳抵住墻,倒也輕松,而雷鼓和流夔可就不敢那么放肆了,玄甲倒是有樣學樣,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尊神說笑了,小妖與您素昧平生,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哪里談得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崩坠恼f到這兒,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臉上浮現出一絲戾氣,“小妖不過是想求個公道?!?p> “公道?”懷薇嗤的一笑,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盡管擺出的一副笑臉,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意味深長,“九州四海,六合八荒,我活了數萬年,聽過最無稽的便是這二字?!?p> “既生于世,難道連這最基本的公道二字都不應該求嗎?”雷鼓顯得有些氣憤。
“這世上本沒有公道,事無定理,理無絕對,公道亦然。我之公道于你,你之公道于他,公道便不再是公道。既然如此,你所求的公道有何意義?”懷薇看向雷鼓的目光滿是悲憫。
雷鼓顯然是十分固執的妖,并沒有被懷薇說的三言兩語所打動:“但求心安,無怨無悔?!?p> “冥頑不靈!”懷薇輕聲咕噥一句,旋即又問,“小雷獸,你所求的公道是什么呢?”
“為我雷獸一族洗去污名,重振我族威名。”雷鼓先靜默了片刻,隨即大聲喧嚷道。
“污名?什么污名?”懷薇不解雷鼓話中的意思。
“數千年前,人類的始祖軒轅黃帝為了制作大鼓,拆了我雷獸一族的骨,剝了夔牛的皮。等到與蚩尤的對戰取得勝利,翻臉無情,居然污蔑我二族的清白,將我二族誣陷為卑鄙無恥之徒,到處宣揚說我等是烏合之眾。直至今日,我二族的名聲仍臭不可聞,承受著許多不應有的非議。人類當年強逼我族獻出雷獸之骨,助他們贏得勝利,事后卻翻臉無情,恩將仇報,顛倒黑白,這樣的恥辱,難道我不該求個公道嗎?”雷鼓越說越氣憤,以至于雙眼通紅。
“黃帝?蚩尤?這都千八百年之前的事情了,你現在才來翻舊賬,是不是有點晚了?”
“不晚,什么時候都不算晚。幾千年來,人類與妖族締結了友好的關系,妖族大都向著人類,因此疏遠我二族,不論我等如何費盡心力的解釋,妖族只相信人類留下的說法,將我二族看做異類。如果這污名洗不去,那我們的先輩,我們的子子孫孫都將永遠被釘死在恥辱柱上,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雷鼓的態度很堅決,看得出來,他為的不僅僅只有他自己。
“有志氣!”懷薇換了種站法,手臂環抱,身體前傾,問道,“那么請問如何洗刷?”
“仙使大人說過會在今年的六界大會上為我二族澄清正名。”
“呵?!睉艳睒O為輕蔑地一笑,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就這簡單,那你找我呀?!?p> “真的嗎?”默不作聲的流夔忽然興奮起來,拉著雷鼓的手臂,激動道,“雷哥,要是尊神肯出手相幫的話,那不是更好!你不是說仙使大人的話信不過,不知道是否誠心相助嗎?”
“閉嘴!”雷鼓呵斥流夔,躬身施了一禮后,開口回復,“尊神行蹤縹緲,豈是我等小妖可輕易尋覓的。既然仙使大人答應過會幫助我二族,小妖相信仙使大人定會履行承諾。”
流夔指出雷鼓的話前后不一:“雷哥,你那時候明明說仙使大人不可靠,怎么現在?”
“小夔牛,你雷哥是想著已經得罪我了,我這個時候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他不能確定,而且論能力,我現在被困在這里,想必也不能有什么作為,與其臨陣倒戈,倒不如抱緊一棵大樹,好歹希望大一些,對嗎?小雷獸。”懷薇幾句話將雷鼓的心理活動做了個徹底的剖析。
雷鼓沒有說話,但心虛躲閃的眼神顯然印證了懷薇所說的話。
“雷獸哥哥,你小心別被騙了。那個逢來仙使的祖先是逢蒙,就是后羿的徒弟,后來出賣后羿,在他背后設冷箭的那個。逢來還指使雀妖替他偷盜刑天的頭顱,最后那個替他辦事的雀妖卻被他的烏金之火燒成了灰燼。我覺得他不是個好仙,你們要小心一點。”安靜地待在一邊沒插話的玄甲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單純地開口提醒雷鼓,揭露了逢來的本性。
流夔原本就對逢來心存疑慮,現在又聽到玄甲的這么一番話,拉著雷鼓,都快哭了。
雷鼓鎮定道:“這位小友,你說的這些與我們無關,我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玄甲本著赤子之心,好心好意地提醒雷鼓,不被領情也不介意,又開始了另一個話題:“雷獸哥哥,你能告訴我,我和薇姐姐還要在這個法陣里待多久嗎?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了。我們原來是想來看海的,我還從來沒有看過海呢,現在海沒有看成,有點可惜。”
“對不住,小友。我無意打擾你的旅程,奈何形勢所迫?!崩坠恼嫘牡狼?。
“雖然知道很不應該,但我還是想說。雷獸哥哥,我很同情你們的經歷,但我覺得你利用薇姐姐來完成你自己的心愿,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薇姐姐很好,你想要傷害她,就是不對?!毙滓还淖鳉?,不僅揭穿了逢來的真面目,還譴責雷鼓不該拿懷薇當踏板。
“小友誤會了,仙使大人只是吩咐我等將尊神困住,這個法陣是不會傷害到尊神的?!甭犕晷椎脑?,雷鼓趕緊澄清,并再次道歉,“對不起,今日之舉的確是我的錯?!?p> 懷薇聽了雷鼓的話,拍手大笑,問道:“小雷獸,你知不知道逢來和我有什么恩怨?”
“仙使大人應當只是想請尊神一敘,與恩怨無關?!崩坠谋荛_了這個話題。
“小雷獸,這話說出來你自己都不相信,又何必說出來引我發笑?”懷薇嗤的一笑,而后拍了拍后背,直接公布了答案,“我跟逢來,也沒什么大恩怨,我不過是殺了他的愛徒?!?